一个红情绿意趣味盎然的春天,掉进我的行囊


                        惠崇春江晓景(其一)

                                 作者:苏轼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春日迟迟,卉木吐新。竹林被细细如笛的东风染成嫩绿,林外夭桃三两横斜。在岸边瑟缩了一整个冬季的鸭群,此刻终于按耐不住,都嘎嘎嘎扑腾着翅膀挣相下水嬉戏。春江水暖,遍地蒌蒿,芦芽儿也正吐着尖子。这不正是河豚肥美上市的时节么!

一个红情绿意趣味盎然的春天,掉进我的行囊,怎不怦然心动为之雀跃?清人《小窗幽记》有语云“吾有目有足,山川风月,吾所能到,我便是山川风月主人。” 如今,这春叫我瞧见,我便是这春的主人了。

日暖融融,宜江波垂钓,宜烹鲜野食,宜醉眠花底。料想文艺范儿十足的吃货苏学士当年观瞻惠崇的这幅鸭戏图时,也定是这般盘算的吧——春光固不可负,然岂能为目不为腹?踏春赏景之余,河豚正是肥美,何不捞些上来,佐一把蒌蒿、共几根芦芽,于林间花下架薪起灶,一锅齐地咕嘟咕嘟炖上。此间,再觅得一二好友,大快朵颐地吃着喝着,诗酒人生地聊着侃着,何其美哉!正所谓——有条件要吃,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吃。那个红情绿意趣味盎然的春天,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苏东坡的五脏庙。

如此揣度,不无依据。苏轼宦海浮沉一贬再贬,这倒不妨碍他成为一个行走着的吃货,每遇美食便属文赋诗,和当下饭前拍照发朋友圈如出一辙。而他对鱼也是情有独钟,堪称无鱼不食。早年苦守凤翔府时,正月某日忽然收到好友送来的红鲤鱼,喜出望外。便作《渼陂鱼》以示感激,“携来虽远鬣(liè )尚动,烹不待熟指先染”,鱼之鲜活,馋之逼真,跃然纸上,可爱至极。至于这“扬子江中第一鲜”的河豚,那更是拼死相吃。宋人孙奕所撰的《示儿编》就载有一则苏轼吃河豚的轶事。话说苏轼谪居常州,爱吃河豚。有一士大夫家烹得一手好河豚,想请大名鼎鼎的苏学士吃一顿。待苏轼吃河豚时,众人皆躲至屏风后,想听他如何品题。但见埋头大啖,不闻赞美之声,就在大家失望相顾之际,已打饱嗝的苏轼,忽又下箸,口中说道:“也值得一死!” 屏风后的人无不大悦。四十三岁时被贬黄州,他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低谷。一般人的心理一定是崩溃的:说好的报效祖国呢?如今不但没有“功成名遂”,反而蹉跌至此。但乐观超旷的苏轼并不然,“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初到黄州风尘仆仆中,是见江波而思鱼美,望修竹而羡笋香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苏轼在诗中所表达的放情山水、热爱生活的情感,远比我们想象的接地气。随缘自适,不以风浪为怀;苦中作乐,但求人生真趣。热爱美食的人,总是热爱生活的。

只是美食与减肥相生相克。酒足饭饱后,便便大腹之下,除了侍妾朝云说的“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我想更多的还是脂肪吧!在并不崇尚“以肥为美”的宋朝,不知向来管不住嘴的苏老爷子,是否也如今人一般面临着减肥的永恒困境?还是说,其人一如其字,肥不露肉,依旧神采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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