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词集 | 李元膺《洞仙歌》

雪云散尽，放晓晴池院。

杨柳于人便青眼。

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

到清明时候，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

早占取、韶光共追游。

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作者李元膺似乎不是很有名，但这首《洞仙歌》写得实在好看。取材角度也和别人很不一样。

雪和云反正都是白的，下雪的时候天空可能也是低沉。所以“雪云散尽”后，整个院子都变得明亮通透了。这四个字一出，让整个画面显得异常清爽和明净。

第一段里很有意思的是写柳叶和梅花的角度，完全把柳和梅拟人化了。新生柳叶小小的，两头尖尖，青翠可人，像是柳树对人青眼相待。将“青”的颜色和青眼的典故结合起来，非常巧妙，写出一派喜悦的样子。

然而更多的风流景致在梅花。小小一朵红梅，和柳叶远远辉映，似嗔还笑，风情万种。

“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真是美极了。“一点梅心”不着一字在颜色，却叫人瞬间便见碧朗晴空下的一点嫣红。“相映远”更不着一字在形态，却尽现梅花脉脉含姿的神态。

通常人们外出踏青赏花多在天气转暖、万物盛放之时，比如很有名的“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那可以说是春日极盛的时节。而作者却说，现在这个极早的早春才是“一年春好处”。为什么呢？因为最美的春色，不在繁茂浓艳，而在小小的、刚开放的花骨朵里，在似有若无、淡淡的香气里。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同样极富美感，更极富感情。用“娇软”来形容春天的美，出人意料，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更无其他词比之更恰当。

对作者来说，旁人眼中的春意盎然只不过是“百紫千红，花正乱”，已经失掉一半的韵味。所以他劝大家，“早占取、韶光共追游，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早点出门，好好把握这段最美的春光，别管那春寒料峭。

“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是全词第三个打动我的句子。“醉红”让我想到人们陶醉在这“小艳疏香”中时，心里定是充满了幸福暖意。这场景实在很令人向往。但也许更正确的解释应是指喝了酒之后赏花，人自然感觉温暖，脸也红扑扑的。其实无所谓对错，各人尽可以顺自己的情感偏好去理解。

这个春天很特别。

世人从来只夸梅花“凌寒独自开”的坚强性格，却不知它还有如此“颦轻笑浅”的风流姿态。春天从来都是姹紫嫣红开遍，又有几人能体会得“小艳疏香最娇软”的淡雅与柔和。

所以审美从来没有定式，也无标准。月圆喜人，月缺也有其意味。繁花似锦是美，淡烟疏柳也自宜人。

换一个角度看世间物，也许风景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