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是徒劳

芥川龙之介晚年曾提出“没有情节的小说”才是近似于诗的小说,才是最纯粹的小说。所以他认为志贺直哉就是纯粹的作家,他的作品之中流淌着“东洋传统的诗的精神”。如果按芥川的标准来看的话《雪国》也毫无疑问是纯粹的小说,川端康成也是这么个纯粹的作家。

   20世纪初的三十年可能是日本文学最繁荣的一个时期。也正是这一时期,日本文学开始汲取西方文学的营养,开始走向世界,顺便也培养了一批中国作家,比如鲁迅和郭沫若等。扯远了,我们回来说《雪国》。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这开头给人以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宛如隔世。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隔着东京,隔着繁华闹市,这里还有着缓慢的生活节奏,有艺伎歌舞,有滑雪场,可赏枫叶,有三弦琴,有拍手歌……

小说里有名有姓的只有四个人岛村、驹子、叶子、行男。故事讲述的是岛村作为一个有妻室的舞蹈艺术爱好者三下雪国与驹子的情事。行男一出场便是个病恹恹行将就木的样子,岛村则是个坐食祖产的纨绔子弟而已,毫无疑问小说中最主要的人物是驹子和叶子。

驹子是个学过山村长大的小姑娘,善良聪明,洁净得宛如雪国的雪。驹子给人最初的印象便是洁净。一开始作者便借岛村的口说出了驹子有种纯洁的美。而后在余下篇章中反复咏叹十来次,比如在驹子对镜时写道:“看镜子里白花花闪烁的原来是雪,在镜中的雪里出现了女子通红的脸颊,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洁的美。”驹子居住的蚕房改造的房间也是洁净的。她是一个乡村姑娘,三弦琴弹得比所有人都好,16岁起开始写日记,把生活之中发生的事情不加选择的全部记下来,还把读过的书都做了笔记。她热爱生活,无私奉献,琴师的儿子行男病重,她不得已出来做艺伎给她付医药费。行男病入膏肓后,驹子与岛村邂逅,她对岛村产生了感情,尽管知道岛村只是逢场作戏,可她还是爱得认真,不以色相交易,全身心地爱着。岛村则像否定她的几十本笔记一样说道:“这是种徒劳。”这确是种徒劳,岛村不可能带着她离开,也不能改变什么,他只是游客而已。虽然有过四年之约,可是一场蚕房失火后,一切都归于零,宛如飘落的雪花,在阳光下慢慢消融,只剩下一滩水渍,一晒干,什么也留不下。

书里的象征不可谓不多,川端康成作为日本新感觉派作家,对于西方小说现代派技法甚为熟知。但是在《雪国》里,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融合的味道,西方小说的技法加上日本小说传统的审美哲学。蚕这一形象在小说之中就很是重要,蚕通体白色洁净,与驹子的洁净绝非偶然。驹子这一名字顾名思义便是马,马在日本民间传说认为名马与富翁之女结婚而产生了蚕,而蚕有马面和女人面两种。再者,驹子住的地方恰恰是由蚕房改成的,驹子就是蚕的化身,她身上有着蚕的品质。小说之中还提到唐代诗人秦韬玉的诗歌《贫女》,看起来甚为突兀,但是我们看看这首诗中的名句:“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一切就很好理解了,这其实都在预示着驹子的悲剧性命运。

抒情性是这篇小说之中最重要的特点之一。而这抒情中无疑蕴含着某种淡淡的哀伤氛围,又有某种幽玄韵味,这是属于日本文学传统中的那种细腻与哀婉吧,这是物哀。

美好的逝去,春花凋零,秋月圆缺,爱情的永恒徒劳。

这种美感,就像: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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