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一）

      林和，是一家地产开发公司的合伙人，他的公司最近接到了一个大单子，开发一处已经报废的旧校舍。

      学校的教职工已经在多年前搬离了位于市中心的这处校舍，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些破旧低矮的平房，几株与新中国同龄的老树，还有丛生的及膝高的野草。不知为何，闲置了几年一直没有开发。

       林和通过竞标拿到了这块地，他要在这处繁华的地段上建一处写字楼群。他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他的房子连地基都还没开始打，就已经预售出了十几套了。林和站在这块儿地上，彷佛已经看到四五年之后，那滚滚而来的钞票，将他淹没。但他现在面临一个障碍，就是院里的这几棵老树。老树大概有七八株，分别栽在校园不同的位置，有榕树，有柳树，有梧桐。环保部门对砍树这件事情一直有严格的规定，连在市区里动几棵小树苗都得等好久的批文，更别说要把这几棵跟共和国同龄的老树连根拔起了。林和为此特意托关系走后门，摆了好几桌饭局，最终在酒桌上把这件事情搞定了。

      拿到批文的那一天，林和不敢怠慢，亲自到现场监督砍树。这是四月里的一天，漫天飘着白色的柳絮，柳絮随风舞，像是飞舞的雪花一般。林和一心忙着跟伐木工讨论砍树的事儿，并没有在意这些飞舞的精灵。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从校园后面的那一株柳树砍起。

      伐木工准备完毕，接上电源，电锯的嗡嗡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柳树的树皮被划开了一道缝儿。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这棵老柳树在风中招摇着自己的枝条，颤抖着自己的身体，把更多的柳絮飘撒到空中。那些柳絮在风的裹挟下，在风中肆意地飞舞着，飘荡着，凝结成团，旋转成漩涡。太阳害怕地躲在了云层之后，不再发光。那些绵密的柳絮飞到人的脸上，伐木工人睁不开眼睛，赶紧停止了手中的活计，不断地扑打着这些轻盈的小玩意儿。林和当时也睁不开眼睛了，但是他的意识还清醒，他大声喊着：“丫的，别停！给老子继续砍！”正在这时，一阵风裹挟着柳絮飞到了林和的嘴巴里和鼻孔里，林和被呛到了，蹲在地上不住地吐。伐木工人说，不行啊，今天风太大了，这柳絮飞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要不然等明天再来吧。

       林和吐出了柳絮站起来刚想喊不许停，刚一张嘴，又一团柳絮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发不出声音来。来施工的人都劝他今天不要砍了。林和这才摆摆手，表示作罢。

      林和和施工队的人赶紧跑到了旧校舍的室内，等他们跑进去之后，风变小了，太阳公公又拨开了云层露出了笑脸。林和还在咳刚刚呛到喉咙里的柳絮。包工头儿过来拍拍他说，你没事儿吧。林和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咳。包工头儿看着外面的天气，自言自语道：“真是邪了门儿了，咱一大早来的时候，天儿还好好的。刚刚那阵仗真是吓死人了。漫天的柳絮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还没见过这阵仗。莫不是……”

       林和没把柳絮吐出来，他喝了几口伐木工递来的水，把柳絮冲下去了。他咳了两声，能说话了。他呵斥包工头说：“莫不是什么。什么也不是，就是刮了阵风而已，瞎想什么！”包工头咬了咬嘴唇，神色变的凝重起来：“小时候，我听外婆说，上百年的柳树都是要成精的。要是有人去砍这棵树，恐怕要遭受惩罚呀。”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刚刚那一幕，确实太邪门儿了。旁边一个工人也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受什么惩罚，几个活人还怕一棵死树？”林和呵斥道：“你们要是砍了树我不知道会不会受惩罚，你们要是今儿不给老子砍，影响了老子工程的进度，你们才真的会受惩罚！出去，都出去，继续砍，今天这棵树必须给我砍咯。”看到老板态度如此强硬，包工头也不敢再说什么，带几个兄弟说，说：“都歇够没，歇够了出去干活。”于是带着一批伐木工继续出去伐木了，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那棵柳树给砍到了。结果再也没刮过什么歪风，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林和站在旁边跟他们说，我说什么来着，砍完了有什么事儿吗。你们呢就是迷信，所以说你们成不了大事儿啊。当天，林和他们把校园内所有的树都砍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