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听名字像是有少年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在纷乱的江湖中悠然自得。
林平之在福建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前十六年,在家业庞大的福威镖局庇护下诚然如此。
令狐冲在救下被田伯光图谋不轨的依琳前,在五岳派之一的华山师傅师娘庇佑下也如此。
少年时代的终结太多时候来的突然到无法接受。
只因为相争一本剑谱,想要独步天下,便可以对别人肆意凌辱。
每个人都活的惶惶不安,林震南、余沧海、左冷禅、岳不群、东方不败、任我行,每个一派之主全都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无视他人生死。
从头到尾,都弥漫着血腥和怨恨,令狐冲偶尔的不羁和散漫也无法掩盖这个背后的腐烂。
人的生命便如草芥一般,从名震天下的福威镖局到五岳派之一的恒山派,被灭门的惨状不忍猝读;
看似嘻嘻哈哈漫无边际的桃谷六仙必杀技是撕人撕马这样最直接残暴的行为;
受伤最多的是双眼失明,从雨夜围堵的十三名剑客到任我行再到左冷禅、余沧海、林平之,人的眼睛如此娇贵重要的器官却高频率的被伤;
动辄拦腰被砍死,些许存在的真心在这阴郁弥漫的江湖不值一提。
对于爱情,全书出现的女人几乎都是悲剧。
自杀的宁中则被岳不群欺骗了接近几十年,如此美好慈悲的女人却要和最歹毒的男人共枕;
天真烂漫的岳灵珊偏生要爱上滔天仇恨的林平之;
身是尼姑的以琳却又迷恋救了自己的令狐大哥;
看似坚持不懈的盈盈得到了自己深情相许的令狐冲,但直到尾声的时候令狐冲还在为岳灵珊神魂颠倒,敬如仙女一般。
这样的悲剧仿佛是书中的女人自己造就,因为痴情因为盲目,最终只能自食恶果。
令狐冲和盈盈在一起与其说是因为爱情,倒不如说是被迫长大后做的合了时宜的选择。
他在她面前任何时刻都镇定自若,如鱼得水,随时都能找出言语逗盈盈开心,初见时由婆婆变少女不得不说是很强的第一印象,但当时令狐冲都能在她脸颊上一吻扰的她春心荡漾,而在思过崖雪夜看到送饭的小师妹时连个拥抱都不敢上前。
盈盈对令狐冲的坚持理智的可怕,只因为在绿竹翁处听得其倾诉自己的苦楚,便开始圣母般的对他不离不弃。安排魔教众人医治其伤,不惜性命替其在少林寺疗伤,种种的一切令狐冲从未对其有任何回馈,盈盈还能做到如此付出不得而知。
在岳灵珊死后,突然在以琳将令狐冲误认为是哑婆婆倾诉心声时,令狐冲就对盈盈产生了连旁人都觉得切切实实的爱情。这爱情的描述像凭空而降,陡然而生,自己深爱的唯一死了,所以在小师妹坟前清醒了。
或许这便是盈盈的爱情,令狐冲更多的是一种感动一种愧疚一种无法调和的选择。终究在了一起,又和岳灵珊得到林平之有多大区别。
岳灵珊的爱情从头至尾都是一场欺骗。
即使她曾经对令狐冲有过悸动,那也不过是青春少女自以为对自小长大的大师兄的喜欢,谈不上爱情。
若是爱情,面对令狐冲如此激烈而深沉的迷恋,她怎么可能转而喜欢上认识不到一年的南方男子。
或许从林平之少年意气在小酒馆为她出头就埋下了种子,因令狐冲被罚在山上进而和林平之朝夕相处便是这感情生长的催化剂,林平之因被灭门后的隐忍和对初期对岳不群的崇拜造成的性格就是促使这感情坚定不移的根基。
再稳重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不免会表现出跳脱欢畅,而林平之从头至尾都是冷静克制,在雪人一节刻上的海枯石烂两情不渝更多是岳灵珊的一厢情愿。
他片刻迸发的感情也因为复仇核对岳不群的仇恨瞬间扑灭。林平之还是善良的,所以他才会选择在大婚之前就去修炼辟邪剑谱,他自己解释说是心急难耐。其实更多的还是知道岳灵珊的美好,而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从福州开酒馆就是阴谋。
他知道自己今生无法拥有,但面对这样的美好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岳灵珊即使活着跟着他一辈子,他也不会释怀。
那个满怀复仇希望的林平之在福州老巷被岳不群砍一刀时已经死了,活过来的是充满着对这个不公平世界怨恨的幽灵。
他可以忍受自己的自残,但无法忍受岳灵珊对自己的好,所以用冷漠排斥讽刺让其远离;他可以苟延残喘的活着,但无法面对鲜活的令狐冲施舍给自己的一丁点好意,从在恒山城里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就积累起来的嫉妒和怨怼。
他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性,终于因为岳灵珊的一句要出嫁为尼而斩断,这是他最敏感的神经。
反复的试探确认岳灵珊对自己的爱,又不屑一顾,但她稍微有一丝不忠的念头都可以直接取了性命而毫不姑息。
这样矛盾纠结不堪的灵魂像一个宏大的背景,使得令狐冲的性格都描摹的稍显脆弱。安排他在梅山孤庄地牢里度过一生,许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带着自己先天的后天的罪,在微弱的天光里老死。
悲剧就是要把你珍惜的一切一点点撕碎给你看。
令狐冲和林平之是同样的悲剧人物。
一个因被迫输入的内力几度陷入将死困境,一个全家被灭门而无力复仇;
一个被众人眼中的圣姑不离不弃,终得相守;一个被一心相随的师妹献得真心,连死都不惜;
一个学得孤独九剑唯快不破,一个得到辟邪剑谱杀得仇人。
他们的人生终随着因缘际遇失去了原本最想得到的模样。
当令狐冲抱着死去的小师妹听她唱着福建山歌时,一点点被迫逼着自己忘掉情谊,转向生死相随的无怨无悔的盈盈,他已经被生活磨损掉了所有年少的快意恩仇放浪恣肆,只想寻得一处温暖的避所。
他懂得随遇而安,被困在梅庄地牢也只是疑心被关错了地方,又学得吸星大法救得自己一命,即使后来知道是被设计,也只是想到自己因祸得福而毫无怨言;
他感恩知足,无论被岳不群伤害多少次;
他也记得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在华山上还是几度要放过师傅;
他身上有太多的洒脱和侠义,无论是救仪琳还是向问天,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
林平之则是死在岳不群的刀下,哪一刀下来没有要了他的命,但却斩掉了他所有的善意人性,之后的生活意义就在于复仇,所以才能在悬崖外彻夜等待,得到剑谱就挥刀自宫也无可惜。
林氏全家被灭门时他依然善良正直,无论是路边的野果还是吃农人家的玉米,到华山后再无正面描写也可以窥见他依然上进努力。
无论是练剑还是在洛阳金刀王家,他还是那个符合武侠英雄道德的品格,岳灵珊爱上他也就不足为奇了。林平之背负的东西太多,幸而父母没有死在自己面前,但这也成为他最大的遗憾,从头至尾都怀疑是令狐冲没有将父母遗言转述给自己。
当他到华山之后,背负着血海深仇,还因为大师兄喜欢的女人接近自己而备受其他同门排挤,自己昼夜练功却依然连岳灵珊都不及。
安排给他的命运太局促,没用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最后一剑刺入岳灵珊心口或许也是种解脱。
不断长大中,得失徘徊中,能够如愿以偿最好,而最终被命数折磨到面目全非也是另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