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六一诗话》札记（九）

石曼卿自少以诗酒豪放自得，其气貌伟然，诗格奇峭，又工于书，笔画遒劲，体兼颜、柳，为世所珍。余家尝得南唐后主澄心堂纸，曼卿为余以此纸书其《筹笔驿诗》。诗，曼卿平生所自爱者，至今藏之，号为三绝，真余家宝也。曼卿卒后，其故人有见之者，云恍惚如梦中，言我今为鬼仙也，所主芙蓉城，欲呼故人往游，不得，忿然骑一素骡去如飞。其后又云，降于亳州一举子家，又呼举子去，不得，因留诗一篇与之。余亦略记其一联云：“莺声不逐春光老，花影长随日脚流。”神仙事怪不可知，其诗颇类曼卿平生语，举子不能道也。

荷按：欧阳公赞石曼卿诗多险语，常有出人意外之句，书法有颜柳遗风，然自书其诗保留甚少，曼卿以澄心堂纸书其诗赠欧阳公，可见二人情谊深厚。 《筹笔驿诗》诗句雄健沉郁，然全诗过于散文化，叙事性多过诗性。

王建《霓裳词》云：“弟子部中留一色，听风听水作《霓裳》。”曲今教坊尚能作其声，其舞则废而不传矣。人间又有《望瀛府》、《献仙音》二曲，云此其遗声也。《霓裳曲》前世传记论说颇详，不知“听风听水”为何事也？白乐天有《霓裳歌》甚详，亦无“风水”之说。第记之，或有遗亡者尔。

荷按：《霓裳羽衣曲》于安史之乱后失传，南唐后主李煜及大周后补全大部，城破之时又下令焚毁。故北宋初年之教坊仅能作其声而不能舞。白乐天之《霓裳歌》 记录其前世本事极祥，亦无风水说，至今不得其祥。

龙图赵学士师民，以醇儒硕学，名重当时。为人沈厚端默，群居终日，似不能言。而于文章之外，诗思尤精，如“麦天晨气润，槐夏午阴清”，前世名流，皆所未到也。又如“晓莺林外千声啭，芳草阶前一尺长”，殆不类其为人矣。

荷按： “麦天晨气润，槐夏午阴清”二句细微处有神韵。“晓莺林外千声啭，芳草阶前一尺长”生机盎然，确与其为人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