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过往里与自己拉扯

我一直告诉自己，别再让过去伤害你了，然而，我偏偏陷在过去的回忆里走不出来。

2017年7月23日 星期日

妹妹发来一条消息，说她自己在家快无聊死了。

我看到发消息的人是她时，心脏立即狂跳起来。点开看了内容以后，心脏跳动慢了半拍，却依旧慌乱的不成样子。

这两年，这样病态的反应越来越严重。

以前，我听见电话铃声，会下意识想，是家里打来的吗？家里又有什么事吗？整个人处于僵硬的状态，心脏却活跃地跳动。如今，看到消息提醒也成了这种反应。

现代人们都钟爱手机，我却从心底抗拒手机，甚至厌恶手机。我不爱上网聊天，更不喜欢接听电话。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离不开它，甚至一刻没有它都觉得十分焦虑。

你看，我就是这么矛盾。想逃开一切来自家里的消息，却又怕漏掉任何有关家里的信息。我受够了家里事事都找我倾诉，却又怕家里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对于过往我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想不起任何一件事情。可是，那种不安却喜欢常常冒出来骚扰我。

我有时也会自残式地努力去想以前的事，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然而，每个深夜的梦里总有那么些片段浮现出来。

我上大学的第一年，在上初中的妹妹打电话给我，哭着说，姐，咱妈和咱爸又闹起来了。远在外地的我，身体一阵一阵发冷。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告诉她，帮着咱妈。我知道，无论因为什么闹起来，无论是谁的错，妈妈总归是弱势的那一方。我没办法在家护着她，只能让妹妹护着她。

高中那几年，爸爸病重，病中的人会越发无理取闹。那几年，我一回家就要听爸爸诉说对这个世界的各种绝望。那几年的确不易，人只要一出事，就会看清很多关系，亲戚不是亲戚，朋友也不是了朋友。他本就是没安全感的人，经此更是绝望，连带着对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少数人都不相信，包括我和妈妈。可他愿意跟我诉说他的绝望，而我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听着他极端的话，一遍又一遍告诉他我们都不会离开他。这曾让我也一度绝望。

妹妹上高中，极度不适应，成绩一直下滑。我知道她心里有事。在这个家长起来的孩子心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伤。趁她回家，我打电话给她问她心里到底有什么负担。我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说，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心慌，然后就想到妈妈，然后就觉得家里有什么事儿。一心慌，我就学不下去了，学不下去就更胡思乱想，总觉得他俩又打架了。我和我哥也不在家了，家里又闹起来怎么办啊。

我在这头听着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我最怕的就是我经历过的感受会延续到弟弟妹妹身上，我以为他们还小，还保持着没心没肺，可我忘了，我比他们还小的时候就感受着这些，他们怎么又会不懂、不在乎。

前些日子，弟弟回家，晚上打电话给我，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伤心，咱妈和咱奶奶又冷战呢，咱奶奶的确太过分了，可咱妈说话也不好听，我都不知道向着谁。姐，咱妈这些年变了不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不变。人的心伤透了，就变硬了。

在我很早的回忆中，妈妈是个有些懦弱却很温柔的人，可这些年越发厉害，甚至有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刻薄。

这些年，她每每打电话都是诉说着恨意，对奶奶的，对爸爸的，对这个家的。我自然也会不耐烦，不爱听，但却更心疼，除了我，她还能跟谁说呢?

室友开玩笑说，你可是你们家的主心骨啊。这话倒也不是没道理，这些年，家里每个人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打电话跟我说，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是被倾诉的那个人。尽管不开心的居多，但我都必须接受着。

我当然也会累，但更怕不知。所以，在我的意识里，在爸妈的话语里，在弟弟妹妹的倾诉里，我依旧挣扎在过往里。

每次手机发出铃声，我都告诉自己，这是病，不致命却也无法痊愈。我只能在过往里与自己拉扯厮杀直至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