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要从1470年讲起了。

1470年发生了什么呢?大多数我没什么印象。这一年,我出生在了伊莱。

我的父亲是莫顿帝国的人类派驻在伊莱精灵聚集区的外交官员,负责与森林精灵的外交事务。他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你要是能找出一个比他还混蛋的人的话,我给你一个铁德安。别指酒馆老板,尽管他往酒里兑水,但他还没有那么混蛋。

我的母亲是森林精灵中的和风精灵。她是一个好人,也是在我幼年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她像所有母亲一样慈爱,却又有着其他母亲所无法比拟的细心与耐心。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与循循善诱,也许我现在早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会在伊莱的森林区与其他街头流氓撕打,我要么成为街头的王者,要么被送入监狱。这两样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总之,我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性。

我的父亲在伊莱的精灵聚集区遇到了我母亲。尽管这时他已经有了妻子,也有了孩子,但他还是展开了对我母亲的追求。我母亲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容易被他这样的伪绅士所欺骗。就这样,在他们认识两年后,我出生了。

此时,父亲早已玩腻了,他给了母亲一大笔钱叫她滚,因为他此时正忙着与一名潮汐精灵调情。我母亲很失望,拿着钱,忍受着乡里人异样的目光,带我回到森林区生活。

和大多数缺少管教的孩子一样,回到森林区以后,我无拘无束,再也没有烦人的繁文缛节来折磨我,我就像一匹马驹见到了真正的草原一样,性子渐渐野了起来。

在森林区的最初几年,我到处和人打架,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六岁时的我,打哭了一个十岁的胖孩子。我骑在他身上,耀武扬威的往他脸上吐口水。森林精灵的骨子里似乎天性少一丝勇气,其他的精灵孩子只是远远看着,没人敢上来。

这种场景似乎很常见。当你们看到有人在街上被一群蚂蚁围殴的时候,我猜你们不敢上前帮忙。

这件事的结果是我成为了孩子王,而那个胖子的家长带着他的孩子、孩子带着脱臼的胳膊来找我母亲。母亲狠狠的打了我一顿,那个孩子稍稍出了口气,走了。到了晚上,我看见母亲看着我的伤口抹眼泪。

我的心里很难受。印象中的母亲从没打过我,我知道她那次真的是出离愤怒了。

后来母亲总是用诗和音乐来教导我,她想让我知道,世界上除了打架与偷窃以外还有更有意义的事。这件事以后,我收敛了许多,一方面怕再被母亲打,另一方面更怕看见她哭。她的眼泪比刀子更尖锐。因为此事,后来我只要看见女人哭,就会想起我母亲,就会觉得很难受。

从六岁开始,我安分守己的过了两年。这两年内,母亲教我弹扎特琴,拉小提琴,吹口琴,乌萨,风笛。我似乎天生就适合当音乐家,在这两年期间我学会了上述那些乐器,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已经有一定的水准了。她还用精灵的母语萨拉语教我写古韵诗,我也学的很快。也许你们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幼童对着夜风中的蔷薇弹奏扎特琴是什么感觉,但我常常这么做。从我的树屋的窗外望去,能看见一片蔷薇花海。母亲说那代表爱与奉献。于是蔷薇成为了我最喜欢的花朵,没有之一。

我在我的扎特琴上刻下了“Dezdeatla”几个字,在萨拉语中意为“蔷薇”。

八岁时,我母亲不再教我音乐与诗,她说过多的灌输不利于秧苗成长,这似乎是一句萨拉谚语,时隔多年,我记不清了。但不管怎样,她让我自己摸索音乐与诗歌的奥秘,同时开始教我风语魔法。

在八岁生日这天,她说:“孩子,你身上有着和风精灵的血,而任何一个和风精灵都需要会风语魔法,我们要世世代代传承它。诗歌和音乐你以后还能在其他地方学到,但是风语魔法只能我教你了。”

我当时并不怎么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还是答应我母亲开始学魔法。

因为这看起来总比诗和音乐好玩。你们第一次听到魔法想到了什么?我第一次听到它我想到的是召唤一个仙女帮我写诗应付我母亲的作业检查。

那天,在我们的树屋里,她问我:“你知道我们周围都有什么吗?”

我看向周围,说:“我看见了窗户,椅子,桌子,墙上的画,我的扎特琴……”我看见母亲微笑着摇了摇头,就刹住了话。

她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问:“我手里有什么?”

我问:“空气?”

她笑而不语。

我又问:“德曼?”

德曼是神话中无处不在的能量传播介质。我说完,自己笑了笑,否决了我的想法。

但是我看到母亲笑了笑,她点了点头,说:“孩子,在你没学习魔法之前,你说是德曼这没错,但在你学了之后,你应该说是元素。”

我很诧异地问:“元素?”

她说:“是的,元素。在萨拉语中,这个词是‘Dermean’。”

我不由得笑了。我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我问:“哪和德曼有什么区别?”

她说:“德曼只是传播能量的物质,而元素包括了传播能量的物质与物质本身。”见我不懂,她又说:“空气中充满了‘原元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德曼。它们负责传播能量,并且它们自身也有能量。打个比方,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是因为我的声音通过原元素传到了你的耳朵里;你能看见蜡烛在燃烧,是因为光能通过原元素传入了你的眼睛。而物质则是由各种具体元素组成的,这些元素全部由原元素变成。在一定的条件下,原元素的结构发生了改变,于是有了各种其他的元素,这一点等你长大了学了科学就会懂。”

我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讲。

“原元素是魔法师们释放魔法的基础,我将会从基础的开始教你。即如何提炼原元素。”她这么说着,“我们的风语魔法能够让原元素的运动速度加快,元素运动速度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元素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风。在自然中,空气的冷热变化也会加速元素运动,我们即是要模仿这种自然的力量。”

她伸出手,我感觉一阵微风扑面而来。

我问:“这就是风语魔法吗?”

她笑道:“孩子,这只是最简单的风语魔法,真正高深的风语魔法,能够让万物毁于瞬息之间。”

我点点头,伸出手,去感觉风中的原元素。

后排的那个小子,我看到你也伸手去抓了。你和我当年一样傻。

母亲说:“你这样是抓不住元素的。你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说着,她拿出了一个铜胆瓶。“这是专门用来贮存原元素的元素瓶。元素师将原元素提炼出来,贮存于元素瓶中,使用时只需打开盖子,即可释放元素,让魔法师在短时间内拥有足够的元素来释放魔法。当然了,一些低端的魔法可以直接通过空气中的原元素释放。”

我小心的接过胆瓶,打开了盖子,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那是啊,要是原元素能让你感觉有异样的话,你还怎么活在空气里?

母亲又笑了,她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一丝神秘感。她说:“如果光靠元素就能施法的话,人人都可以当魔法师了。你在施法的同时,需要靠你的意志力来追求与元素的平和。”

我问道:“平和是什么?”

她说:“在萨拉语中,平和是‘Zuluatela’,意思就是合二为一。你需要靠你的意志力来让周围的元素转变为你所需要的的类型,或者拥有你所需要的能量。这个过程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是需要练习的。当魔法师的意志力不够释放某一魔法时,他们往往还需要喊咒语来增强自己的意志力来达成使用那一个魔法的条件。”

她顿了顿,说道:“Polusaba--”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窗外涌入了一阵风,吹来馥郁的蔷薇花香,也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当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柴时,蜡烛又一次燃起,母亲坐在那,平静的看着我。

“就是这样,咒语与意志力我都示范了一下。”母亲又笑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母亲刚刚用咒语唤来疾风,用意志力点燃了蜡烛。

母亲又说:“孩子,我希望你能学会风语魔法,把它学精了。我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蓝白袍法师。”

我知道母亲原来是和风精灵中的一个中级魔法师,她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蓝白袍法师。可惜,婚姻与家庭磨平了她心中魔法的火焰,现在她心中只有我,再也装不下什么魔法了。

母亲如此希望我成为蓝白袍法师,这对我的未来有很大影响。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对风语魔法的练习,这也算是一种慰藉。

从这个八岁开始,我就开始不断的练习。风语魔法真的很难,这种直接对原元素施加能量的魔法都特别的难。你们如果看到一些魔法师随便伸手就能唤出火焰或者雷电的话,你要相信,没有一年的练习是绝对做不到的。

学习风语魔法对我的意志力消耗很大,我每天做的事就是试着把树屋左边的元素推到右边,再把右边的推回左边,如此反复而已。我就在蔷薇花海馥郁的浪潮中不断推动着元素潮,看着花海一会左一会右的翻来覆去,看着粉红色的浪潮起起落落。

这是一件很有诗意的事情,没有亲身体会的话你们很难感受到这种感觉。你能感觉到一股香气随着元素潮的翻滚而到处流散。在整片蔷薇花海之中,只有我一个人,我站在那里,练习着风语魔法。

当我的意志力消耗过多之后,我就会坐下弹扎特琴。在齐腰的蔷薇花海中坐下之后,蔷薇花丛会没过我的头顶,我就那么静静坐着,拨着琴弦。时间总是慢慢溜走,日子也一天天流逝。同龄人在街上弹着珠子、在森林里用弹弓打鸟的时候,我总是和音乐与花香做伴。

我渐渐意识到了精灵为什么骨子里都有一股柔性。当你连续两年面对着蔷薇花海,日日与音乐做伴,吟着萨拉语古韵诗的时候,你会觉得世界上本该就是只有柔和。我练习着风语魔法,日复一日,我却并不觉得单调。

当我十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用风的力量劈开了一棵大树,我当时的兴奋无以复加。我看着它倒在了花海之中,振起一片蜂蝶。我兴奋的告诉母亲,母亲看后,批评我不该破坏树木,树木是精灵的朋友。然而实际上我知道母亲内心里其实比我还兴奋。

那天,母亲看着那棵树,伸出双手,说:“Polusaba!”

我看到那棵树慢慢的向着另一半靠了回去,看起来向时光倒流,实际上母亲是用风把它托了起来,送回了原位。接着,她用元素瓶向树的裂口处倒出原元素,但似乎没有什么用。

我疑惑的看着母亲,不理解她这个动作有什么用。她解释道:“这虽然不能马上让它们愈合,但是原元素可以在这里转化为碳、氢、氧三种元素,加速树的愈合。”

我问:“怎么转换?”

母亲说:“这些有生命的物体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意志力,当他们需要的时候,他们也会从原元素中提取自己所需的来帮助自己。像这样的千年大树,它的意志力自然不弱,就可以通过转换原元素加速伤口愈合,不过小树就不行了。所以精灵们砍树都会砍大树,而且只砍枝桠,完了再给它们倒上原元素来加速它们伤口愈合。正因此,精灵族的森林是砍不完的。如果你以后受伤了又没有草药的话,你可以将原元素倒在伤口上,然后用意志力加速伤口愈合。不过这个过程会很漫长,而且原元素容易散去,你得想办法让它留在伤口上。”

这个知识对于我日后生活很有帮助,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这个方法却没派上什么用场。我以后会说到。

1481年1月,那个乌里莫塔矮人,德阿莱沃德拉切•左巴尔尼杰雅卡夫斯基发明了蒸汽机,整个莫顿帝国都为之震惊了。

我问母亲,蒸汽机产生的动能和魔法产生的有什么差别,母亲回答:“蒸汽机是通过消耗物质来产生能量,而魔法是通过意志力影响物质来产生能量。本质上都是物质的,但是过程不一样。”

这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很难理解,但我也没再问。对于我来说,蒸汽机只不过是把人的意志物质化了而已。

我十四岁时,母亲把我送进了冰湖区的霍林斯学院,这为我的童年划上了句号。

那天,她说:“你长大了,男孩子就是该到处去走走!”

我当时很兴奋,我终于能够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森林区以外的地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极度模糊的印象,而我也早已厌倦了无边际的森林。

母亲给了我足够的钱,叫我一个人去学校。我走在乡间小路上,骨子里的野马又跑了出来。我安静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我觉得现在我即将踏上前往新世界的道路。我路过蔷薇花海,背对着树屋与母亲,吹着树叶做的口哨,得意洋洋的往前方走去。

十四岁的少年太无知。我那次头也不回的离去,却是许久再没回家。

再回乡时,物是人非。

在学校里,我每年都没有回家,自己以为以后的日子还长,毕业以后还会回到家乡,可是有些人却没有给你等的机会。

我总以为日子还长,却每次都是在失去之后再后悔。

这些都是后话了。不管怎样,我当时很开心的背着扎特琴,坐着马车,载着小提琴、口琴、乌萨、风笛,载着对学院生活的憧憬,载着蔷薇和诗,载着十四岁的夏天的梦,我向着霍林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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