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又一年

      北平的春天照例是要刮几阵风的,扬尘走沙地吹过去,于是只见黄蒙蒙的天,黄蒙蒙的地,人人面上也都是黄蒙蒙的。不过,风沙过后,春光也就跟着来了,草叶和花朵从尘土里苏醒,抖擞了精神,长长的柳枝拂着筒子般的提岸――北方的春色虽转瞬即逝,却也有小家碧玉般的妩媚动人之处。

      南城小椿树胡同西头,有一处很精致的独门宅院,朱漆小门后绕过福字砖雕照壁,便是两进平坦整齐的院落。外院搭着两架高高的繁枝缭绕的荼靡,青翠欲滴的叶片遮掩着星星点点的花朵,里院北边伫立着一块苔迹斑驳的太湖石,石旁倚着芭蕉,其下是一甸含苞待放的牡丹。正房前廊下栽着几从榆叶梅,淡淡的花阴中,七八个半大孩子正在耍枪弄棒。台阶上立着一位中年人,拢着乌油油的背头,披着一件细驼戎坎肩,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壶,正不急不慢地说着:“……花枪出招要即稳又脆,招招送到家,架势把子要拿足!《叫关》里的罗成,《长坂坡》里的赵子龙,都这么打……”

      在枪棒“噼噼啪啪”的交击声中,揉着一个细细的,若有若无的吟唱声:“……琮老伯他说是冤枉能辩,想起了王金龙负义儿男……”原来西廊下站着个十五六岁,穿着浅白色竹布衫子的丫头,正一板一眼地吊嗓子。

      那个中年人侧耳听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来,走到廊下对那丫头说:“玉儿,前儿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玉儿小心翼翼地答到:“师父说嗓子是唱戏的本钱,梨园行里有句老话儿:嗓子如不足六字调即不能谓之好角”。

      “是啊,你还记得很准。我要你一定放开了唱,中气必须运足,怎么今天还是飘飘忽忽,又窄又细的?以后你要往台上一站,锣鼓点儿一急,就能把你的声音给盖下去,台下什么都听不见,看戏的人还不得把你轰下来?”玉儿将又黑又粗的大麻花辩弄到身前,低头期期艾艾地说“师父,我知道了,我…再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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