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

文/东山谢安

了无睡意的夜,执笔静坐。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整个世界沉寂,时间在这样的时刻显得无力而缓慢,如雨后潮湿墙壁上的蜗牛,执着地向前爬动。多少个夜晚,我们能够这样独处安静的角落,在风雨飘摇中,无视于动荡的威胁,这仿佛人生的隐喻,多少个日子,我们能够用浅笑和坦然,抚平灵魂的躁动与不安。

你说,人总是需要这样一些与天地对峙的时刻。你要询问她,一切不可解的奥妙,你要走过多少花开叶落的季节,才能同他一起看细水长流,然而岁月蹉跎,繁花似锦,又在转瞬里凋无腐朽。

我们存在于细微的呼吸之间,投身于自然不变的轮回之中,如夏花,似秋叶,那所有的安排,该是早已注定,只待一个爱文字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把命运一字一句地读出。

我愿意夜雨打湿我的窗口,我愿意在雨声的掩盖下,辨认出夜晚里火车的呼啸,那牢固的铁轨,于田地的不远处伸展向北方更广漠的原野,火车在夜雨中穿行,车上的人是睡着,还是如我一般,清醒在深夜?

火车兀自奔驰,凭着机械传动的莽撞和单调,显得那么倔强执着。未曾谋面的旅客们,被带去更远的地方,他们将穿过绿油油的田野,穿过挺拔的杨树林,穿过飞沙走石的山岗,穿过漫长的隧道,孤独的旅客们将在一处处陌生的小站停歇,下车抽一支烟,或是呆呆地看着陌生的站牌,亦或是看月台边不知从何处驶来的一辆辆火车,任由时间在寂寞中沦陷。

我想象着那一切,闲适或略带忧伤的意境。想一个远行者路途上的寂寞与悲怆,想他背负着年轻的悸动,举起手中的相机,迫不及待地拍摄一路的风景,那里会有一个吹着口琴的姑娘,站在古城的废墟上,以恬静的姿态闯入他的镜头,以及无法摆脱的记忆。

我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里,将思绪引向远方,雨渐渐停歇,一袭凉风推开我的窗子,打破了宁静的夜,我把身上的被子重新盖好。

你说,漫漫人生长路,每个人都是逆旅而上的过客,像所有的远行者一样,在命运的路途上日夜跋涉,或是充满风景的经过,或是满心的期待,于前方陌生的月台上,寂寞地等候。

我想,这是多么完美的安排。让我们的脚步孤独,却永远有所期待,时间若一张巨大的网,把我们的爱恨捕捞,那些打捞上来的物品,有晶亮的玻璃瓶,有停止转动的手表,也有遗落的胶片,我把它们晾晒在洒落阳光的院落中央,像一件件珍贵的藏品,闪闪发光。

后来,我在玻璃瓶中放入那支书写文字的笔,后来,我把手表戴在你的右手上,后来,胶片被装入名叫记忆的黑盒子得以尘封保存,可是它再也洗不出一张当时的画面。

倘若忽略时间,时间许多的疑难便迎刃而解,然而时间确实是这样一张无所遗漏的网,网住我们全部的幸福,也网住我们一切的不堪。

这个漫长的雨夜,滋润着北方干涸的土地,注满了田地里曲折的裂缝,孕育着青草与枯藤。

我有时醒着,有时昏睡,生命清澈,让我可以望见它最底层那安放整齐的五彩石子。我是一个赤脚的孩子,就踏在那些石子上,涉水而过,向着对岸缓慢移动,我没有火车的倔强,我是这样轻轻唱着一首被遗忘的歌曲,听着水花的绽放,没有喜悦,亦没有恐惧地走去。

这所有的所有,是安排好的情节,我认真地将其一字一句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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