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反抗

对面有家超市，名字叫天猫小店。因为开在小区门口，又是小区里的业主开的，在店门口支了把大遮阳伞，下面设了一张石桌和两三个石凳，到了晚上便常常有街坊邻居坐在那里闲聊天儿乘凉，当然多是奶奶或妈妈带着孙子孙女儿或儿子女儿的组合。

小店门外是聊天的大人和玩耍的孩子们，门里就是收银台和冰柜。右边三台立式冰柜卖瓶装的饮料水酸奶等，左边一台横式冰柜紧靠着收银台，卖些雪糕冰淇淋之类。小孩子们玩累了，或是大人们说渴了，起身就能找着吃喝。虽然价格偏贵点儿，但小店儿的生意总是热闹的。

晚上散步回来的时候照例准备去小店儿里带点儿家里缺的小东西。刚走进店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姑娘，大概四五岁吧，穿着海军领的上衣，蓝色的小短裙和一双离膝盖约三四公分的白色长筒袜，袜子边缘有蓝色的条纹，甚是可爱，不过她趴在店门口的冰柜上大声地哭着。一个老人走过来（估计是她奶奶吧）拉着小姑娘的走就往店外走，边走变问“怎么了？你哭什么，怎么了你说！”。小姑娘一个胳膊被老人拽着，另一个细小的胳膊还扒在冰柜沿儿上，只是哭。那一瞬间我担心了一下小姑娘是不是被冰柜夹到手指了。因为那是种横向的搓门冰柜，里面装些雪糕啊冰淇淋之类的东西，而小姑娘刚刚和冰柜差不多高。我驻足看她那细小的胳膊，不几秒钟就被从冰柜上拉走了，我也就进店了。

等我拿着小东西出来在收银台前排队的时候，听到有呵斥的尖利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老太太“啪”的一声重重的关上冰柜门，紧接着要伸手去夺一个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嘴里的声音依然尖利：

“说了不带钱不带钱，非要带钱出来！幸你有几个钱！每次出来都要买东西！不花钱不舒服！……”这话又像是冲着小姑娘说，又像是冲着路过的人解释说明。不过路人没有谁搭理的，都是买完自己的单就走了。

这时我才仔细看被老太太呵斥的小姑娘，大约小学的年纪吧，双手紧抱抱着一瓶茉莉花茶还是什么的饮料在怀里（因为她胳膊捂住字了我没太看清），小嘴儿紧紧地抿着，眼睛大大的，看着凶她的老太太，头发像大人一样低低的扎了个马尾在后脑勺，不过头顶和耳后的一圈已经凌乱了，像被扯过或是疯玩了一整天之后的样子，显得有些干枯。上衣是一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T-恤，领口歪向一边的肩膀。裤子是类似于大人打底裤一样修身的七分裤，一双旧凉鞋。她只是站在那里，紧紧地抱着她的饮料，紧紧地抿着嘴巴看着老太太，不说话，也不哭。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一边骂一边向店门外走去了，小姑娘跟了一步。突然我又看到进门时哭泣的着长筒袜的小女孩，她不知从哪里跑到抱饮料的姑娘身边，手里也拿了个什么东西。还没等我看清楚小小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一只大人的手就伸过来把那东西抽走了，待我回过神来，只看到一个已经跨出店门的背影，紧接着是小小姑娘“哇”的爆发出的哭声！ 小小姑娘边哭一边跑过去抱住那个捍卫饮料的沉默姑娘的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刚才呵斥小姑娘的老太太，就是我进门时拽小小姑娘胳膊的老太太，而两个姑娘看似像姐妹（不过穿着实在差别太大）。

这时到我结账了，付钱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哎呀你打小的干什么呀”

等我付完钱回头，已不见了着长筒袜的小小姑娘，只留小姑娘站在店门口，仍然紧紧地抿着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那瓶饮料……

我回到家里后，仍能想起那些凌乱飞扬的头发和那飘着泪花、异常倔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