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艺术家之死

最近一条新闻刺痛了我。中国青年导演胡迁(本名胡波)的电影处女作《大象席地而坐》,获得了论坛单元“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以及“GWFF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及”,可是胡迁本人已经于四个月前在北京文青聚集地798附近的房子中自缢身亡。

详细的看了一些媒体对胡迁在北影的同学老师采访,里面不乏一些对胡迁学生时代独立独行的性格的马后炮似的过分渲染,比如为了在宿舍里养一只松鼠而和室友发生争执,或者来自师友的“此人以后不是艺术家就是疯子”的评价。总体上胡迁的学生时代的性格是忧郁,但是这种忧郁不应是他生命悲剧的原因。文艺青年或者艺术家的大多是忧郁的,忧郁的心灵背后是对现实敏感的体察和提炼。就像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一样,如果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恐怕也写不出《惶然录》(《不安之书》)。

真正让人心痛的是胡迁自缢之前生活的窘迫。2017年9月3日,胡迁更新微博,“这一年,出了两本书,拍了一部艺术片,新写了一本,总共拿了两万的版权稿费,电影一分钱没有,女朋友也跑了,隔了好几个月写封信过去人回‘恶心不恶心’。今天蚂蚁微贷都还不上,还不上就借不出。关键是周围人还都觉得你运气特好。”在这样一个只要是愿意劳动,每天在靠送外卖都能够在大城市生存的时代,一个青年艺术家的天赋,勤奋甚至出版获奖的作品,所得报酬却不足以让他在城市中体面的生活。胡迁的朋友提到胡迁的这样一段话“既然干这一行就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我家虽然是工薪阶级,但爸妈也很支持我,愿意供我到三十多岁。我们绝对不能接低级的连续剧和水活,会让你水平下降的。“从这段话里可以看到一个青年艺术家的对于艺术的追求,同时看到家庭局限对他的限制,以及自己对于给家庭带来负担的愧疚。目前现在活跃在各种舞台上的艺术家,有很多曾经是”大院子弟“,这似乎是一个青年艺术追求者最好的状态,不用为生计发愁。即便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十年八年不赚钱,也不会觉得自己愧对于家庭,不会有生计的压力。

而胡迁不是一个借追求艺术之名游手好闲的文艺青年,胡迁除了有天赋之外,他的勤奋和作品,也得到了认可。在电影处女作获奖之前,胡迁先后出版了《大裂》、《牛蛙》两本小说集,其中《大裂》获得第六届台湾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台湾作家黄丽群是对他的评价是,“胡迁的写作不是依靠那种规律性的勤奋,他很信赖状态和灵感”,胡迁用一种本能的、单纯的冲动推进着他的创作。”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在这样一个每天喊麦或者靠网络直播能赚大钱的时代,一个青年创作者的版税缺还不来体面的生活。胡迁可能不属于这个年代,如果是八十年代或者九十年代,胡迁也能是下一个贾樟柯,但是胡迁的生命同他的艺术之路一样,戛然而止在一部电影处女作上。有限的生命凝结成艺术作品,感谢这个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同时这个时代欠胡迁一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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