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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锦衣信使依旧像往年那样准时抵达了北村口的电线杆,它们在那里聚集、汇合,交流着从南往北这一路的山川河流,回忆着去年今时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物是人非,没了烟囱的袅袅炊烟,它们感觉了这里的丝丝冷清,和百感交集的悲凉。
去年今时,这里可是那样的喧嚣,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大人交谈声小孩吵闹声不绝于耳,滚滚青烟扶摇直上蓝天里,与白云汇合,做了飞鸟的嫁衣。
去年今时,大槐树下的那一户人家还在,它们好几对曾在这里的屋檐下筑巢生活,孵下足足六窝小可爱宝宝,在这家主人们的呵护下,24只小家伙全部顺利长大。如今她们又都回来了,来看望这个它们曾今长大的地方,看看它们的家,以及这里的主人。
去年今时,这里的主人还是这里比较富裕的农户,看着大院就知道,整整齐齐四五间窑洞,家境应该算是比较好些的,在农村,不是什么普通农户都能有这样的大院,好比城里的出租房、公寓、商品房、小别墅、大别墅等,都是一种家境的象征。
上院整整齐齐五间土窑,窑头为石头砌成,下院为两间杂物瓦房,一件以前是牲口圈,后来牲口没了,均成了杂物间,边上是一柴火房,右侧最边上是茅坑,左侧最边上还有一小块菜地,和一个小小的露天火灶,夏季用来做饭的,免得正窑里做饭,太热上火。
院子的主人是位退伍的老兵,曾参加过战斗,大腿受过伤,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关于战斗的往事不曾听老兵提起,人们只知道他是个老兵,当过排长,每年会受收到来自政府的一笔抚恤金。
老兵性格沉稳,不喜欢苟言欢笑,虽说不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但并不喜欢参与各种话题讨论,尤其是关于打仗的事情。有时候众人聚一起讨论起战争的时候,他总是默不作声,因为那些战功、荣誉和抚恤金对他老说是一种复杂的东西,那么多兄弟们在某个地方在看着他,这荣誉该是铁军的,该是老余的,榴弹的,炮筒的,小邱同志的,他是多么幸运啊,被活着抬回来了,腿上的子弹让他没了痛感,18岁孩子左胸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颊。几天后,他挺过来了,和他一起穿插的有六位兄弟成了烈士。有时候大家闲聊得上头,场面激烈,他便主动悄然溜走。辩论双方对各种战斗的真相各执一词,便说道:
“让人家老兵来说说,是不是这样?”
这时,大伙才发现,老兵不见了。
老兵退伍后,通过媒人的牵桥引线,跟村里一个小学老师刘梅成了婚,两人生辰八字吻合,结婚后家庭和睦,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老兵在婚前有个坏习惯:睡觉不洗脚。这是他当兵养成的臭毛病,累了便倒头就睡,脚不洗就算了,衣服也不脱,唯一做的事就是把鞋子整整齐齐放好,然后和衣而卧。
刘梅是个光荣的人民老师,怎么能忍受他这种毛病,誓言一定要让他改改。20年过去了,妻子刘梅惟一让他彻底改掉的臭毛病就是喜欢洗脚了,一泡便是半小时。但是这脱衣服的毛病,改了一大半,那一小半就是他还是喜欢和衣而睡,他说那样起床方便,说起就起,不用那么啰里啰唆的,折腾半天,那一会的功夫,敌人的炮弹可能都飞过来了。但是刘梅说这和平时代了,那有什么敌人啊,炮弹啊,全国人民都在搞建设,广播里电视里都在说,真是个奇怪人。老兵不这么认为,他经常梦见打仗,再说历史经验告诉他,这世界各个国家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这仗随时都可能打起来,要是那一天命令下来,他这一旦没有了当兵时在站场上的那种习惯,到时候可能不能适应。习惯要保留,日后可能还能用得上。
但是,那臭烘烘的鞋子难道睡前也要摆放在床头?要,一定要,起来要马上够得着。没有办法,刘梅只好每天给老兵换干净的鞋子摆上,你不摆上,他总会摆上一双,睡前检查一次,半夜要是起来了还要悄悄检查一次,就像李云龙检查站岗的哨兵,看到了满意了才放心。
夫妻两人前后生了三个男孩,三个男孩就是三个男子汉,老兵很是满意,希望孩子们长大后也去当兵,最好能够光荣地抗一颗星星回来,圆了自己那个梦。
不过,这儿子是挺多了,就是没个女儿,刘梅心理很是失落,夫妻二人商量之后,决定再要一个。按照概率来讲,这第四个是个女儿了。快生的前一周,为了孩子和女儿的安全,在工厂上班的老兵提前联系在当地县城医院的朋友,让刘梅提前住进医院,刘梅尽管心疼这住院的钱,但是还是最后听从了老兵的安排。
刘梅十分高兴,大家十分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一般情况下,孕妇这个时候都是紧张的,医生建议她剖腹产,她坚决不同意,要顺产。接生那天,老兵早早守候在刘梅身边。
孩子降生了,十分顺利。老兵从护士手中接过孩子,开心地抱着孩子走到刘梅身边。
“宝贝女儿,宝贝女儿,不哭不哭!”
老兵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十分虚弱的妻子,心里心疼不已,医生已经告诉他了,孩子又是一个男孩。他努力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免得妻子伤心,伤了身子。
刘梅抱着从老兵怀里接过来的宝宝,十分开心地说:
刘梅听到孩子是个女儿的消息,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喜悦
一个星期以后,老兵用骡子车接母女两人回家。刘梅这才发觉孩子是个男孩,她着急地喊来问老兵:
“是不是抱错小孩了,咱们不是个女孩吗?”
老兵笑着向她解释道:
“是个男孩!我的梅!”
看着一脸坏笑的丈夫,刘梅十分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老天安排一个了男孩,怎么可能再变成女孩呢?老兵看着妻子这一脸惆怅的神情,破天荒地给了刘梅一个轻吻。这可把刘梅吓坏了,她马上推开丈夫,说道:
”死鬼,害臊不害臊,宝贝看着呢!"
刘梅虽然暂时不那么难过了,但是这也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关于再要孩子的想法可是再也不敢有了。那村里的老李一家就是例子,连生5个女孩,想要个男孩,结果又是一个女孩,把第六个女孩给人以后,又赌了一次,结果还是个女孩。夫妻两这下彻底绝望了。五个女孩就五个女孩吧,五个女孩五支花,女孩也顶半边天。
尽管老兵在工厂当蓝领,薪水不错,但是这四个孩子给他们带来的生存压力还是让他有些吃力。最后,和梅婷不得不将最后一个男孩过继给另一户远方亲戚。
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老兵所在的厂子在市场经济浪潮中败下阵来,破产了。老兵只能回到村里开始务农。
老兵和刘梅的三个孩子,老大老二初中梅念完便主动辍学了,刘梅作为老师十分心痛,但是孩子们实在不喜欢上学,他跟老兵也没有办法,十三四岁便出去跟着村里的熟人们出去打工了。小儿子相反,这书念得是越来越起劲,也算是让他们感到一点欣慰。
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结婚的形式也变得多样起来,用钱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多了。看着儿子们一年冒个头,老兵心理也开始琢磨着干点事情。
这种地不是办法,总得高点别的事情,要不然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哪个家庭的姑娘愿意进门。思来想去,老兵准备干自己的老本行:捣腾牲口。
做生意就需要本钱,和妻子商量之后,老兵将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一点积蓄全部拿出来,钱不够就跟老丈人和老爷子那里凑点。之所以干这一行,是因为老兵在小时候就接触这一行,当兵以后部队里也干过这一行,对牲口的习性等是十分熟悉,尤其是对骡子和马,是个行家。尽管有多年时间没有接触这一行了,但是本事是长在肉上的心理的,岁月的风都刮不走,行里人见了老兵,都十分钦佩他,都叫他:三只眼。
这三只眼就是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老兵一眼就能瞧出来,有没有问题,好不好,价格公道不公道,只要让他瞧上一眼,准没错。因此,大家要是买骡子马之类的,都愿意请教他,毕竟对于小农户来说这都是大买卖,多了少了赚了亏了都是刀口肉,心疼着了。
老兵入行以后,生意很快便打开了路子,因老兵人讲究实在,诚实守信,所以门客生意络绎不绝,没几年的工夫,老兵便赚到了不少钱,算是有了点家底,这日子舒服了点。
当年老兵结婚时用的房子是别人家借来的,结婚以后,老兵总觉得别扭,尽管人家愿意让他和妻子刘梅继续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房子毕竟事人家的,老兵最后便跟妻子住进了学校给刘梅分发的小型教师房,其实也是个临时的房子。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情况,最后腾出来自家的房子,让新婚后的小两口住,自己则住进了别人家不住的一个偏窑洞里。老兵不从,但是父亲坚决如此,说自己的老脸可以不要,但是你们新人的脸面还是要的。就这样,父亲和老伴住进了别人的偏窑里,老兵和新婚的媳妇住进了自家的窑洞里。住进去之前,父亲专门请人把窑洞修缮了一番,焕然一新。
这件事一直是老兵心理的一个疙瘩,心理想着将来一定要给父亲建几间新窑住。
可是箍新窑这事,要是搁以前的时候,谁家要是箍新窑,全村人来帮忙,都是谁家有事大家一起上,主家只要负责管饭就行。新时代了,大家都有自己的重要事,谁还有时间免费给别人干这种活。老兵一家家底又薄,因此这事便一拖再拖,没成。
老兵捣腾牲口赚钱以后,便开始着手实行自己的计划。新选了一处窑址,高价钱请来曾今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胡掌柜给自己箍了五间窑洞。窑洞建成以后,整整一排,那叫个气派。老人们说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窑洞,真是开了眼,加上买了一些刚刚流行的崭新家具等,整个窑洞显得贵气十足,村里村外男女老少都来看新鲜,羡慕不已。对着老兵竖起大拇指:
“真气派,能行!”
"这窑洞,以后孩子们结婚绝对没问题,谁家的姑娘不羡慕呢?"
老兵之所以搞这么大动作,一是了自己对父亲多年的愧疚,二是再过个五六年,孩子们结婚时都能用得着。
过了两三年,高架粱山的村里建了一种红砖平房,不挖窑洞,直接用砖窑里烧出来的红砖砌,平地而起,钢筋混凝封顶,两间互通,厨房卧室分别隔开。这种原本在城市里的平房一经出现,迅速受到了年轻人们的追捧和喜爱,平板房有很快再各地的村庄里流行开来,因此窑洞逐渐也就不再受欢迎,家家户户开始转向建造平板房子来给孩子们准备婚房。
眼看窑洞大概是不行了,将来孩子们结婚人家都是要求平板房,到时候还得建,还不如撑着自己的腿还利索,再给孩子们建造几间新平房。再者,老兵也不缺那个钱,总部能到时候孩子们结婚让人笑话还让新人住窑洞。说干就干,老兵又在村中新选了一处地址,建造了整整齐齐的六间平房,还将房子外面贴了瓷板,再不算富裕的农村里,显得十分耀眼。
新房建成以后,他得意地告诉三个儿子:
“这六间新房就是给你们结婚准备的,谁先把媳妇领回家,就谁先挑,是东边还是西边,任意选!老三你该念书念书,不着急。我主要是说给你两哥听的!”
锦衣信使年年准时从遥远的南方带回好的消息,春风又绿了光秃秃的黄土高原。这时间一晃四年过去了,除过小儿子已经读高中外,两个大儿子谁也没领回个媳妇,相亲又眼气儿高,看不上这看不上那,谁家的女子有毛病,谁家的女子有点胖,总之就是看不上。
而老兵已经准备好多年的新房,便只能一天天这样闲置着。夫妻两只能时不时去打开房间,通通气。
一天,村里领导从乡里带回重大消息:政府准备搞移民政策。这下可好,村里原本还羡慕老兵房子的农户瞬间没了在村里建新房的打算,因为政府搞移民的地址靠近大公路的地方,直通汽车公交车,交通便利。从深山沟里走出去很快便成了一种趋势,在各种政策和宣传引导之下,移民狂潮席卷而来。
正当老兵还在看形势的时候,村里的农户已经一家接着一家开始踊跃报名报面积在新移民的地方开始买材料建房。俗话说,这机会不等人。政策都是阶段性的,好政策更是如此,这机会错过了以后就没了。而如今,政府推出了各种优惠政策和扶助补贴政策,这机会一点错过,你不后悔,你的儿子们将来也会后悔。到时候大家都在公路边生活,你还在这深山沟里,哪个姑娘愿意来这种地方过生活。
听着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告,老兵陷入沉思。思前想后,为了自己的孩子们,老兵果断做出决定:在移民新村报了六间房,并迅速开始建造。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不移民,到时候大伙儿都走了,你该怎么办呢?孩子们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总不能让孩子到手后住在这没人的村里吧。
经过两年的功夫,新房终于建成了。人们都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房,新房果然好,出门就能做公交和汽车,再也不用走那个漫长的沟道了。
经过这么些年的折腾,老兵虽然挣了不少钱,但是箍窑洞,建红砖新房,移民又建房,已经花去了他几乎所有的积蓄。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他的牲口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后来因为出过一次事故,老兵干脆便停止了贩卖牲口的生意。
按照老兵的话讲,不是自己不想干了,是现在的这人眼里都只剩钱了,什么情义都不讲,合计起来欺骗老实的人。多年的合作伙伴,竟然和一个外地人合起火来了偷了一整车马,这都是什么事,心寒,真是令人心寒。
丢马事件后,老兵便彻底闲置在家,与妻子继续专心经营自己的几亩田地。尽管也想过干点别的,但是想来想去,老兵已经彻底没了当年的个股子心劲,算了,不干了,不折腾了,反正这孩子们的结婚房是都准备好了,没什么可愁的了,准备安安静静过点轻松日子。
三年以后,小儿子顺利考上大学,这是件高兴的事,老兵本想给孩子大搞一场庆祝宴会,但被已经提前退休的妻子刘梅给劝住了,孩子上学还又用钱,到时候上哪儿找去。
是啊,老兵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兵了,现在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紧。两个儿子又不争气,从小就外出闯荡,跟着别人学手艺。结果呢,别的本事没学会,这社会上的这种习气倒是整的挺全的,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钱,过年回来出去逛的零花钱都是妻子刘梅偷偷给的,真是气坏了老兵。
看着两个吊儿郎当的儿子,老兵就气不打一处,劝他们省点钱花,好好攒钱,结果倒好,人家直接怼回来了:
“攒钱攒钱,攒什么钱,我没老婆没孩子的,攒下来给谁花?”
“当然是给你娶媳妇了!你个兔崽子!”
“娶媳妇,去哪儿娶,你有钱吗?要钱没钱,要房没房!”
"没房?老子这崭新的六间房,随你们选。你看看你们两,一个26,一个27,一年到头,连个女朋友都领不回家,真是给我和你妈丢人!"老兵生气地骂道。
“领回来你有钱吗?就你这破房子人家谁稀罕!领回来你给我们结吗?尽说些废话!”老大不耐烦地说道。
“你领回老子就给你们结婚,谁领回来就先给谁接,其他事情你们不用管,老子跟你妈妈就是要看到你们领回来愿意跟你们的女孩子!”
老二站起来,硬气地说道:好!随后老大也出去了。
去年春节过年回家时,老大老二都带回来了自己的女朋友,兑现了他们的承诺,这下就看老兵兑现自己的承诺了。老兵大喜,春节过后正月里让别人看了个良辰节日,准备给两个儿子同时举办婚礼。
但是这本来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把老兵给难住了,如今这结婚的婚房,都是要求买县城的婚房,而老兵这准备了一辈子的房子,如今一间也算不上数了。
阳春三月里,锦衣信使到处报春,无所事事的人们都再趁着农闲,各处看热闹。各村,乡镇,城里,都再搞活动,热闹得很。而此时的老兵,正在紧锣密鼓为两个儿子准备着婚礼,四处奔走。
老兵四处奔走除了通知亲戚朋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借钱。是啊,这可是一大笔钱呢。婚礼的钱暂且不说,光说这房子就是个大问题。现在在社会一年一个样,这才几年的工夫,结婚的要求可是年年出新招。房子已经不是新窑洞了,不是村里的红砖平房了,也不是靠近公路的移民新房了,而是要县城里的商品房。这新鲜的商品,都贵着呢。
这可把老兵愁坏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孩子们把媳妇都领回家了,你总不能一句话没钱而断送了孩子的一辈子吧?如今这社会,哪家的孩子不是靠着家里砸锅卖铁给孩子结婚?我老兵又能是个例外?于是老兵跟妻子刘梅商量之后,准备开始借钱。
向谁借呢?父亲一辈子的钱都被自己借用了,如今八十岁了还下地干活。那就向亲戚们借,是啊,当年自己有钱的时候,哪个亲戚不曾借过自己的钱,少的几千,多的几万,那时候自己有钱,谁来了开口都往外借,如今也时候让他们帮助自己了,再说很多人当年借了的钱还没还呢?好,这么定了。
老兵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开始挨家挨户上门讨债和借钱,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马不停蹄。
俗话说得好,借出去容易要回来难呢,如今老兵是真正体会到了妻子刘梅一直对自己的忠告。都是亲戚和多年的老朋友,老兵又是个爱面子之人,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结果人家也根本不提。你说不借就算了,那就先把当年的钱还上也行啊,但是人家一个比一个手头紧,买车的,给买房的,买大电视的,总之就是没有钱。
跑遍了几乎所有的亲戚和道上的朋友以及熟人,连借的以及要回的旧账,加上家里的总算凑齐了二十五万。还有十五万的缺口,怎么办?
能有什么办法,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管用,夜里失眠的老兵跟妻子聊起两人这几十年的生活,感慨万分:
"这人呢,你有钱时大家都巴结你,讨好你,你要是哪天落魄了,没钱了,连狗都不理你!"
“你看咱以前帮助过他们那么多,现在呢?求他们比登天还难,我去六子他们家,还没开口,他妈妈就问我是来借钱的吧?还说,她们家里现在正好有五百,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借,再多了就不好借了,说现在这借钱都是要利息的,谁家的钱都不是闲钱,都是躺着赚的。500快也是看再彼此的情份上,不要利息。不过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月,因为这五百还要和下个月别处得来的利息凑个整,继续往外面贷款。”
“是啊,当年咱们借他们家好几万给他们呢家孩子治病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是否想到了这些。估计人家早就忘记了,即便没有忘记,也会装作不知道。毕竟现在的人谁还在乎什么情义啊恩情啊,人人眼里只有钱。”
眼看着着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老兵和妻子焦急不已,但是15万的缺口,拿什么来补呢?
一天,跑了一天的老兵回到家,一无所获地躺在地上,沉默不语。忽然妻子走进来高兴地对他说:
“给,这是四万块!”
“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猜?"
"我上哪儿猜去?你快说,梅?"
“看把你着急的,嘿嘿,你看!”妻子轻轻俯下身子,将耳垂凑过来!
"你把你首饰卖了?"老兵诧异地看着妻子。
是的,刘梅不光把自己的一对传家宝耳环卖掉了,而且还把结婚时母亲给自己的两对宝石手镯也卖掉了,尽管心疼,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伤心,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也为了给丈夫分点忧。
但是钱总是不够的,11万的缺口,仍然是一个大洞,一个十年前不算什么事而十年后却让老兵心力交瘁的大洞。
经过媒人的中间商量,商定这些钱在结婚当天交齐,这也事最后的期限。
离结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沉浸忙碌之中,亲戚们也都来了,大人小孩们帮衬着忙前忙后,但是唯独这钱的事没有人愿意帮忙,都表示无能为力。
那天,老兵正在忙着打电话,父亲突然把他叫到身边,说:
"兵子,钱的事不用着急了!"说完,把一摞钱放进老兵的兜里,兵说:
“这些你先拿着。”
老兵看着年迈的父亲,眼眶红润了,他一直没有将自己着急用钱的事告诉父亲,就是怕父亲担心。8千块钱,这事父亲多年来攒下的最后一笔钱,原本是要用来给他自己买棺材的,这时全部的交给了自己!
父亲说,凡是都会有个结果,让他不用太劳累。
但是这说好的每家20万,到时候变成15万,这无论如何事无法向人家交代的,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说这婚不结了吗?要结,肯定要结,而且要办好。
结婚那天,一辆崭新的红色轿车开进了村里,下来五位中年男人,经过一番打听,来到了老兵的家里。当时老兵正在打电话向一些不太熟的朋友们借钱。
“一万不成,五千也行,老贾,我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要不然也不好意思跟你开这个口!”
“孩子结婚吗?好事情,不用说一万,两万咱也有,你抽空随时来拿!老兵!”
老兵真没想到一个月前刚刚认识的朋友尽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自己,原本他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这让老兵感动不已。正当他在电话里不断感谢那位朋友时,耳后边传来一个声音说道:
“不用了,朋友,老兵他刚刚借到钱了,就不麻烦你了!”
还没来得及老兵解释,电话被后面的人强行挂断了。这可把老兵气坏了,好不容易又接到一笔钱,虽说还是不够,但是能凑一点算一点,尽力而为吧。
正当老兵准备生气的时候,自己突然被人架在了空中。原来,是自己多年前的几个战友来了。
其中一个是他手下的一个班长,拿出一个大纸袋子,递给他,说道:
"有困难早说嘛!排长,兄弟们给你凑!其他人有事来不了,我们几个作为代表来了!这些钱是兄弟们凑的,你拿着用,要是不够,吱一声!"
看着曾今的这些战友,早已被借钱的事折磨了两个月的老兵,瞬间热泪盈眶,六个中男年人瞬间紧紧拥抱在一起。
原来,老兵在告诉战友们孩子结婚的事时,关于钱的事丝毫没有提。是父亲拿着几年前他们聚会时留下的一个电话号码打给他的战友们的。知道老兵的处境之后,战友们迅速取得联系,凑齐了十万块钱,最后五个人作为代表赶来。
两个孩子的婚礼办得十分顺利,在送别战友们的酒桌上,老兵带着醉意说道:
“这一辈啊,还是咱们兄弟们好!”
回忆起当年前的那些战场上的情景,老兵和战友们眼框都湿润了,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叙着旧,一边流着泪,怀念着逝去的战友们,怀念着那些光辉岁月。
在战友的介绍下,老兵去了一家大型畜牧场,算是又干起了老本行,这里工资不错,老兵也喜欢。幸运的事,一次偶然的机会,老兵帮畜牧场老板谈了几笔买卖,大赚了上百万,老白赏识他,给了他一笔钱。这样,老兵总算是把欠下的债务全部还清了。
春节过年,老兵跟妻子回到了村中,看着一排排曾今修建的房子,感慨不已。妻子说太可惜了,这才一年的工夫,村子里除过一两户种地的老人外,已经彻底空了。
而老兵在新移民的房子,如今儿子们也不回来,闲置着无人居住。
"都过去了!"老兵说。
"咱两个儿媳今年都要生了!老头子。"刘梅说。
"是啊,要不咱们今年就不出去了,我跟那位姓秦的老板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留下来照顾咱的孙子吧!"老兵说。
"行,听你的,钱以后再挣!"刘梅说。
"不知道两个孙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可不敢再是男孩了!"老兵说。
"女孩,现在人家又科学仪器可以检查出来的,孩子们前两天都告诉我了。"刘梅说。
"都是女孩?"老兵问。
"都是女孩!而且孩子们准备一家只要一个孩子!"刘梅笑着说。
"都是女孩也不太好,要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好了,女孩子不能上站场!"老兵叹说。
"你呀,都成老头了,还想着打仗!"刘梅说。
“你看外面当年在边境作战时的这张照片,够帅气吧!”老兵拿着从墙上取下来准备带走的一张旧照片。
“好,你帅气,真自恋!都多少岁了!”刘梅说道。
“当年我在站场上火线被提拔当了排长,本想着继续建功立业,当连长,团长,旅长,师长,最后能炕上一颗星!可惜,一场大战下来,就挂彩了!”老兵有些遗憾地说道。
“别想那些事了,拿将军哪有那么好当的!”刘梅说。
“咱小儿子给我打电话说他准备报名参加明年的学校服兵役!说学校还可以保留学籍!”老兵很是骄傲你看着刘梅。
“啊,怎么不告诉我?”
“你们女人婆婆妈妈的,这种事当然事先跟我这个老兵说了。去了好,锻炼锻炼,像个男人!”
老兵拿着相片,走出了窑洞,看向对面的山。他将照片高高举起,然后对着天空说道:
“我看我儿子去当兵,将来能当个将军,你们说呢?兄弟们?”
说完,他把目光投向北村口那边,一排排锦衣信使整整齐齐地伫立在电线杆上,像一排排士兵,在等待着他的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