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臊子

        我从小就期待家里爛臊子,趴在锅灶台上,眼巴巴地瞅着大铁锅里,油花翻滚的臊子肉,使劲地吸吮着肉的香气,大口大口地咽下口水,最终还是禁不住,偷偷地用手指尖掐捏起一片滴油的臊子肉,扔进嘴里,肉片在嘴里发烫的左边倒右边,右边倒左边,约莫几秒钟后再静静地享受这千炖万煮之后的醇香,这大抵是童年时代最幸福、最解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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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臊子肉是个稀罕物,并不是月月有,天天吃,但爛一次臊子至少可以让我们过上一周有肉的日子。父母会在农忙的时候、干重体力活的时候,为了补充体力的消耗,割上二三斤肉,犒劳犒劳自己,同时也解了我们的馋。肉割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磨刀,钝了的刀切不出薄厚相宜的肉片,磨得锃亮的菜刀,更容易切出肥瘦相间的肉片,肥肉特有的油香与瘦肉天然的劲道正是爛臊子最好的肉片。当然剔除出来的肉皮,拔掉肉皮上余落的猪毛,母亲也会将它放在锅里,埋进肉里,炖的烂乎的入口即化。那个时候厨房里也没有那么多功能齐备的调料,我记忆中母亲爛的臊子肉里面只是放了姜、盐、醋、酱油,就那样也已经很能满足我们的味蕾了。

        小时候爛臊子是件很幸福的事,孩子们在灶火跳跃的火苗旁等待着母亲在挑起一片肉臊子尝完之后说熟了,然后会盛上一小碗,笑盈盈地递给旁边等候很久的孩子:说吧,多吃点,长身体着!孩子端起肉,美滋滋地咥完,再舔舔那油滋滋的嘴巴,然后一周甚至半个月都不再念想臊子,这就是大人常说的:热肉把人吃殇了!每逢谁家爛臊子,方圆一里都能闻到香味,每个馋嘴的小孩,路过此处,都忍不住深呼吸几口,仿佛就像吃到了肉一样,心里也羡慕着爛臊子的这家人的有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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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的日子,长大成家了,有自己的孩子了,时间和空间都不能让我再时刻等待母亲的肉臊子。我开始自己学着做臊子,清楚地记得母亲说爛臊子火候一定不能太大,要不然肉出锅就成干豆豆了。没有了柴火的柔软,我打开气灶,锅里倒些菜籽油,等油热了,把切好的肉片放进去,大火翻炒着出油,然后滴上几滴料酒,倒上酱油、陈醋,转成小火,闷一会儿,再放上捻好的花椒面、大料,继续翻炒,约莫十分钟左右,放入姜末、盐、蒜片、辣椒面,轻轻地搅动菜铲,看着红亮亮的肉油在锅里“突突突”地冒个不停,四散而开的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只是孩子没有了我小时候“眼巴巴”的等待,那个对我小时候来说充满期待的日子于他们而言已如家常便饭。

        每逢过年过节,爛臊子在我身处的这个小山城里还是一个很隆重的活动,至少半片猪都成了各家各户精心烹饪的对象,臊子肉、臊子排骨、臊子肉片等等一样都不能少,楼上楼下、村里村外都笼罩在这肉香之中,只是这个年代已经不需要用臊子去解馋了,与其说是为了吃肉,倒不如是人们对过往情怀的一种追忆与不舍。在爛臊子的等待中,锅里的红油逐渐地亮堂,肉香逐渐弥漫至角角落落,人人大抵都会久久地沉浸在这好日子所带来的幸福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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