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西藏

保温杯里还残留着酥油茶的味道,和办公室同事兴高采烈聊了些西藏的佛教历史(以往我对政治、历史、宗教没有丝毫兴趣,读书时最怕的就是这类知识点的死记硬背)。友人曾问打算写点东西吗,磨磨唧唧,似乎须得说点什么才算一个完结。

自从北京雾霾后呼吸就困难,挤挤地铁气喘吁吁的身体去了拉萨,去了日喀则,去了珠峰,同样气喘吁吁,反而成了大家公认的状态最佳。红景天、头疼药、氧气包,这些都没准备,也觉得没有必要,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为什么是西藏?一拍脑门瞬间的想法。一辈子总得去几次,或早或晚,那就去吧。

雪山庙宇圣湖、绝美的风景、神秘的宗教、风霜雕刻的面容、酥油灯、风中的经幡、转经筒、煨桑炉、不远千山万水的磕长头、信仰的虔诚与庄严,这些都是西藏。


那曲至拉萨 路景

春节乘火车而往。那曲至拉萨,天地开阔,人生只似沧海一粟。色彩枯槁却抵不过壮丽的延绵。头顶白雪的山形起起伏伏,寂寥柔和的蓝天,低矮轻柔的云恣意舒展,暗黄色的草甸与云天相搭,漫散的黑点是悠闲迟缓的牦牛,从远方雪山奔来溪流的弧度被冻成闪亮的银色冰带。艳阳普照,明净透彻一天地,物我两忘、刹那风华。

旅行在于所见所思所悟,带了钱穆先生的《人生十论》,本想安安静静感受遥远、古老与神秘。拉萨却是个吵闹的旅游城市,阳光热烈、人群喧嚣,哪怕在藏历新年。

有人诠释“见过世面”:会讲究,能将就。这也是游玩西藏的六字真言。你可以选择八人床铺的太空舱,二三十元一晚;也可去住星级酒店。只要愿意,可以认识许多新伙伴,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特质,读人如读书,交谈、喧嚣、打闹、聆听,大家一块吃饭,分享见闻、路线、美图。火车上70岁的老阿姨,关节炎、糖尿病、腰椎有问题,由于敬佛而来西藏。杭州一群小伙伴,他们网上相约,彼此不熟却能互相照顾,对我这位陌生的独行客也很热情。同去珠峰的车上还有60年的大连阿姨,始终帽子口罩,声音却脆脆如同小女孩,她已经在外游荡一个月了,还打算去尼泊尔远足。有过来就高反在拉萨低气压呆着却能苦中作乐的姐们……从这群人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潜力:永远不要忽视自己,你能做到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好。很多时候,精神的力量可以突破身体的极限。

赶赴280公里开外的扎什伦布寺,主殿已关门。安静古朴的寺庙。沿着斜上的小径往里走,几株繁茂的古树,极易畅想她绿叶繁花的美。阳光照在金顶,风送梵音,铃铃片翠的声音让我瞬间体会佛之美。腿脚不便的禅师在前面走走停停,幡帘在动、檐角风铃在动、光影在动,我的心却很静。

扎什伦布寺

通往珠峰的公路修得特别好,蜿蜒在亮黄如油画环境却苦厄的起伏山包包间。十几个钟头的车程,枯燥单调却害怕年轻的藏族司机打瞌睡,副驾驶的我主动找聊,翻找契合此时此刻聆听的音乐。后面的小伙伴睡得迷迷糊糊,一片安静。

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充斥了太多读书无用论,回顾过去,却能深刻反省,学习获得真知固然重要,灼见才是最纯粹的目的。因为独立他人的思考与感悟,带着鲜明的主观印记,由此提升的欣赏能力以及随之而来的喜悦,无足道出也懒得道出。心平气和无需炫耀的快乐无价,年龄增长愈发感受深刻。这份快乐是散落在云彩下的点点牦牛悠闲吃草,是碧水蓝天天际间卷袭而来的黄沙粒粒,是初阳金照下的珠穆朗玛,是高山怀抱中那抹平静的羊卓雍措。看到的不是景,是心境。蛰伏城市,庸然自居、慌张忙乱,迷失自我而不自知,甚有时沾沾自喜、莫名其妙,睹物神伤、晨昏颠倒,而今看天地之广阔,圣峰伫立千万年,你的一生于它们不过是白驹过隙。

去珠峰路上

在珠峰下拾得菊石一枚,百万年前的海底生物矿化后躺在我手心。载浮载沉历史如同深海文明之小舟,我们连颗碎砂都不算,凭什么用患得患失之心去破坏本该有的平静?对别人需要谦和尊重,对自己也是。而西藏正是这样一个地方,它能帮你站在时间的远与空间的广去看待自己,教会你真正意义上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珠穆朗玛峰
去珠峰路上近景

单就知识的获得而言,藏传佛教的历史脉络由于博物馆、布宫、大昭寺、罗布林卡的参观了然于心,重要的人物口熟能详,比如四大教派的祖师爷宗喀巴(格鲁派、黄教)、莲花生大师(宁玛派、红教)、米粒日巴(噶(ga二声)举派、白教)、八思巴(萨迦派、花教)。八卦心境下搜寻知识也是兴致极高:如格鲁派达赖喇嘛和班禅体系的建立、权利区分,如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故事前后,如十世班禅在文革的遭遇及其女儿在藏民心中的地位。宗教和政治,从来都无法分家,从唐代松赞干布求娶文成公主到现在十一世班禅居于雍和宫,历史波诡云谲却又惊人一致,唐代一统之际松赞干布统一吐蕃,五代十国纷纷扰扰西藏也是分成许多小邦国,元代强大凉州会晤后西藏萨迦派独尊……国与邦从来都是相比相邻、相近相存。

爱以悲悯的眼光看待不幸,喜以学术的严谨对待世情。这种自以为是在布宫被同行的小伙伴批评。在络绎不绝虔诚的藏民中,以理智的知识讲诉布宫,用自以为客观的句子去询问导游而惹得藏族姑娘很不高兴,或许我应该表现虔诚,但心底信仰的那方却空洞洞、寒森森。人格失调,由来已久,是教育的悲哀或是学识的偏颇。在宗教面前,何须用所谓的知识武装自己,温和得用前额触碰佛祖,心境开阔、聆听欢喜,简单岂不更好?

信仰的残缺是因为无知,我知。钱穆先生也说,“对精神界向往的最高发展有宗教,对物质界向往的最高发展有科学”,在我已越来越模式化归纳分析演绎的思维中,潜入自身心灵深处的静思愈发困难,许多时候未及深究便已入眠,思维只剩混沌。瑜伽的冥想、佛家的打坐、居士的深山修行,莫不都以己心度万物,为自己争一方开阔的天地——那里可以白茫空寂,也可以鸟语花香。

从来不曾读完一本佛经,也下载过《藏传佛教格鲁派史略》、《西藏古代佛教史》这类有关著作,无奈翻开就觉佶屈聱牙,抓耳挠腮一番,终没有心境与耐力翻阅下去。佛学精进,大抵此生无缘。要知道西藏之行,我最好奇的是什么吗?不是11万两黄金铸造及无数宝石镶嵌的达赖喇嘛灵塔,也不是古格王朝一夕倾灭的历史疑团,而是束之高阁一圈圈捆扎的藏语佛学作品,那些历代达赖喇嘛看过的经书,还有五世达赖喇嘛手写的经书——凭着一生的学习和思考,感悟到的思想会是怎样的存在呢,很想有人给予解答。(20160219)

罗布林卡(宝贝园林) 历代达赖喇嘛的夏宫
布达拉宫
仓央嘉措8岁金身像(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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