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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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内角落的收纳箱里,我翻出一盘旧磁带,塞进那个复读机卡槽,听着那几首遥远年代的歌曲,忽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赶紧倒带再去复听,我确信无疑,这就是父亲那沙哑深沉的声音,我不敢相信,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录进去的。

磁带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听不清楚里面在说什么,除了滋滋啦啦的声音,还能听到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里面还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这应该就是我了,我试着听了好几遍,才大概能听清一些内容。

短短的十分钟声音,中间断断续续好几次,不过我还是凭着耐心和回忆记起来了,这大概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堂哥刚上高中,为了学习英语,跟四婶软磨硬泡才给买了个复读机,有一周他上学忘记拿走了,那时我还跟着四婶家生活,于是这成了我最爱的新鲜玩具,拿着它在小伙伴面前到处炫耀。

有次在街口正放着那英《雾里看花》的歌曲时,一阵熟悉的呼喊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扭头一看别提多开心了,正是从外地打工的父亲回来了,他肩膀上扛着大包小包,皮肤晒得黝黑,脸上的皱纹比去年更深了,他看着我脸上乐开了花,立即加快了脚步,我也向他走来的方向奔跑而去。

父亲那时六十有六,从去年九月最热的时候离开,距离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却还是选择了最苦最累的挣钱方式,到外地煤矿去挖煤,谁都劝不下他,他下决心要去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按平常人说父亲到了这个年龄,都该是享受晚年的时候,可父亲还是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年轻小伙子,为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奔波劳累。

当父亲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他比刚走时瘦了,这挖煤可是吃劲的活儿,年轻人干起来都费劲,更别说一个年迈的老人了,我挣脱着要下来,就为让父亲能够休息一会儿,可他那那瘦削的胳膊却充满力量,抱着我不肯松开,直亲我的脸颊和额头,我也不再挣扎了,看着旁边打趣地小伙伴,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恰逢有家卖大米的车子路过,父亲赶忙招手示意,他看了我笑了笑,“娃,晚上给你做大米饭吃。”他将我放了下来,上前看了看大米成色,都是新出的大米,他也没有还价,这次直接买了两整袋大米,先把一袋扛回了四婶家,另一袋扛到了自己家。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着他一直咳嗽,可能是坐车时间长,路上喝的水少,过两天应该就好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晚上趁着父亲做饭的功夫,我就打开了复读机,父亲看了看我,脸上露出喜色,不知道我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个玩意,还是头一次见,他说这可比收音机高级些,竟然还能把人说话的声音录下来,他说话的声音沙哑,嗓子里面像堵了一层东西,等再复听的时候,只听到金属碰撞铁锅的声音,还有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

我把录音键取消了,换成了好听的歌曲,正准备跟父亲说歌曲名字时,他捂住嘴不停咳嗽,跑出了厨屋,等再回厨屋的时候,他的眼角下面有一些泪水,他赶紧用手掌擦掉,用清水洗了洗,拿起红薯在案板上切成小块,嘴里还在开玩笑说着:“这好久不做饭,生火都不会了,看我这被烟熏的。”

听父亲说完,我忙到铁锅灶那里帮父亲烧起了炉火,他这坐车奔波了一天,肯定是累着了,我要帮他减轻些负担,做饭我不会,不过我可以拉风箱烧火。

那是我吃得最香的一顿红薯米饭,父亲在回来的时候特意给我买了个烧鸡,将两个鸡腿都给了我,看着我吃得开心的样子,看着我长大懂事了不少,父亲别提多开心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那发自内心的喜悦表情告诉我,自己再多辛苦都是是值得的。

他嗓子不舒服,那晚上还是说了不少话,问了我最近的学习情况,有没有听四婶和学校老师的话,只要我表现好了,就奖励我吃鸡腿,他还给我讲了在煤炭工地挖煤的趣事,只是这挖煤的艰辛和酸楚,他只字未提。

夜已深,在夜色的笼罩下我躺在了父亲旁边,还是那种久违的安全感,我拉起父亲的手掌,躺在了他的怀里面,用指甲扣了一下他手上厚厚的一层老茧,他没有任何感觉,打着呼噜在熟睡中,这老茧都是死肉,全是针尖挑破的针眼,当时该得多疼啊!想着想着我泪水就流了下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

等过了几天,父亲的嗓子虽说有所好转,可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浑厚响亮了,因在煤矿下的长期作业,他得了那种最常见的尘肺病,咳嗽是明显加重了,时常伴有轻度的气喘,每次睡觉他要咳嗽的时候,怕影响到我,他就会到别的地方去睡。

自那以后,每逢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就开始早早回家,就怕父亲在街上喊我吃饭,那沙哑的声音让人听着心疼,他每喊出一声,就要停留一会儿,接着继续喊下一声,有时会伴随着一声咳嗽,邻家叔婶听到了就帮忙喊我,他们都知道,只要叫不应我父亲是不会罢休的。

就是这种声音伴随着我一路成长,让我从没忘记回家吃饭,这个声音是对我最深的牵挂,而今却再也听不到这种声音了,它却永远回响在我的耳畔,我会继续珍藏这个磁带,在我以后的家庭里面,继续将您这种声音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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