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阳光格外耀眼,空气清爽气温也回升了一些。十一月的成都,依然绿意葱葱,只不过昨晚的狂风暴雨打蔫了那些娇容的花朵。看来这种天气飞机应该可以顺利起飞。
虽说对这种五星级的宾馆还是有很多留恋之处,不过当我们一行人顺利坐上了飞往拉萨的飞机时,初使的心情还是被唤了回来,一路上也开始找回些轻松和愉悦。
我的行程只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昨晚的恐惧也在渐渐被遗忘,生活虽然有很多意外,无穷尽的坎坷,只要有机会继续前行,还是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去往拉萨的飞机掠过平原,川流成了细绳缠绕在山间,云层逐渐加厚,空气也变的稀薄。飞行到此即将结束,十几个小时的相识,共同经历的生死,都在聊不完的话题中。下了飞机后彼此熟悉的几个人依依告别,各自奔向自己选择的路。
我的第一个目的地当然是布达拉宫,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杂尘,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正慵懒的随风飘散。走出机场时,我只顾欣赏这美丽的天堂,却忘记了天堂不是什么人都能登上的原则。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让我措手不及,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开始向头部集合,把整个脑袋撑的大了几圈,接着就是脚下像踩在淤泥中,慢慢陷下去,再难拔出来。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找支撑物,可走过我身边的人们,都像躲避罪恶一样,快速离开。我的胃里像角马大迁徙一样沸腾着,它们像是要冲出这不能久留的草原,远离严寒,寻找新世界一样的从我嘴里喷涌而出。
接下来是神智变得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我只能尽量别让自己倒下,我想找到一个可以坐一会的地方,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生理和行为无法控制。
在我身边走过的人很多,虽然我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着,但就是没人会来伸出援手帮助一下我这个要死的人,对,当时我真的做好了与世长辞的准备。我感到死神就在我的身后,死亡离我如此之近,我开始呼吸困难,吐的一塌糊涂,视线逐渐模糊。
就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用有力的臂弯一把接住向下倒去的身体,把我拥入怀中,就在那一瞬间,我把自己全部交给了这种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个‘活过来’的感官是听觉。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遥远的天边响起,他正在用藏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但可以听出他的语气。听了一会我才辨别出他实在与某人打电话,并且还在争吵,语气听起来很气愤,让人听了有些胆战。
接着味觉也开始慢慢苏醒,我感觉到口渴,我想说水,但声音却被梗咽在喉咙里。
然后是视觉,我能感觉到眼球在转动,但无边的黑暗让我开始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我想动动我的四肢,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它们,我的手脚被牢牢绑在了一起。
此刻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我从未如此怕过,就算昨晚在飞机上遇到的空难,也只过不是心脏跳的加速了些。而当我意识到可能遭受到了绑架时,那种任人宰割的绝望,才是最恐怖的。
我开始挣扎,扭动着被束缚着的四肢。我想大声喊叫,却被牢牢封住的胶带挡得严严实实。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铁门被重重的推开,哐的一声撞在墙上,虽然眼睛被什么蒙着但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人正朝我走过来。我奋力的挣扎,想躲开来者。
忽然一个厚重的拳头重重的打在我的太阳穴上,顿时耳边响起轰鸣声,我尽力想把头抬起,也许这个举动又激怒了对方,又是一记重拳,叠加了刚才的疼痛,我又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蒙在眼睛上的东西已然不见了,我正坐在一辆汽车里,车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在天边散发着金色的霞彩,填染着空旷的大地。我尽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临近中午下的飞机,现在却已近傍晚,我到底昏睡了多久?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回想是否漏了什么,可记忆却在下飞机的一刻开始模糊,一切像梦幻般不真实。难道是我的高原反应产生了幻觉?这不可能啊,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落入了那些贩卖器官的亡命徒的手里?这次旅行……就是……是个陷阱?一连串的问题从整着我的意识。
我试着慢慢动动身体的每个关节,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的器官已经丢失。我向左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正巧与一双睁得大大的,毫无生气的双眼,四目相对。他的容貌似成相识,我的记忆回到了那个明亮的候车室,回到了出发前的期待中。没错,正盯着我看的这个人,正是在机场撞倒我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我努力回忆回忆,这个男人不仅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候机室,把我结结实实的撞倒在地而且在模糊的记忆里他同我在一架飞机上,没错,就是他,这个身材干瘦,骨架宽大,身材极高的男人。而现在的他,就坐在我身边,脸色铁青,头部僵直的歪向右边,嘴唇发紫,眼眶呈灰黑色,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一霎间胸口的压力飙升,一声我自己都觉得刺耳的尖叫从我的嗓子里发了出来。疯狂的尖叫,那声音在整个车里回荡,面前的死人不为所动,依然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着我接下来所要经历的一切比这尖叫声还要刺耳,还要惶恐。
"闭嘴,闭嘴,安静!不然我弄死你。”身后的车门被从外面拉开,一个男人把我从车里连拖带拽的拉出来,我摔倒在地,他从身后用力拉着我的衣领,向一所低矮的木制房子里走去。进屋后我被重重的甩到墙边,在这一刻我才停止尖叫。“坐下。”他指着我身边的一把椅子说。
我蜷缩在角落里,用惶恐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本能的防备着对方的下一个有威胁的举动,恐惧让我浑身抖做一团。
对方是一个矮胖的男人,下巴和脖子已然连城了一片,宽大的鼻子下面一条又黑又粗的胡子垂在嘴角两侧。脏乱的头发稀松的向后梳着,牵强的在脑后揪起一个发髻。他的鼻音很重,普通话说的很费力,每一个音节像是在鼻子里喷发而出。
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瞪着一双无情如猎鹰般的眼睛看着我。他又一次用命令的语气让我坐在那张刷着红漆的木凳子上。
其实,当时我是非常想听从对方,但我两条腿已经瘫软成两根放了很久的油条,根本没有能力站起来,我怕他们偷走我的肾,我怕他们挖我的眼睛,我怕他们直接杀了我然后在,我不敢在往下想像,但又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它像崩裂的山体,恐惧的幻想认谁都拦不住的向往奔涌而出,所有看过的恐怖片中的每一个情节在记忆里从新播放着。
“你,你,你是,是谁?抓我我我,干什么?”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带,我憎恨当时的自己,竟然如此软弱。
“别废话,坐在凳子上,快点站起来,难道想让我抱你吗?”这话让他说的及其恶心,嘲笑中带着猥琐。
此时此刻,我的高原反应又涌进胃里,耳膜嗡嗡作响,头也疼了起来。
“嘿,巴桑别跟她闲扯,我去接阿古拉,盯紧她。”又一个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那张布满被烧伤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头上扣着一顶黑色的牛仔帽,皮衣皮裤,但口音和身材暴露出他是个地道的汉族人,但头发和胡子都在模仿藏族男人。
“你欠阿古拉一个解释,希望你的理由足够让他饶你一命。”这个被称为巴桑的矮胖男人板着胖脸,怒目圆睁,恶狠狠的回应着对方。
“你们会明白现在的处境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们都想成为下一个米玛?杀他可不是我的本意,是他自找的,懂吗?你这傻子懂什么?阿古拉会懂的。”满面疤痕的男人抬起手指着门外,用威胁且自信的语调从嘴里挤出来。
“米玛的死,不会就这么算了,普布,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处境吧。”说这话时,巴桑像是要吃掉对方一样,从齿缝中挤出的‘不会就这么算了’让对方有些意外。
“米玛那是罪有应得,他要为‘背叛’付出代价,可耻的背叛,我们都会被他害死。”这个叫普布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激动,一只手撰成拳头重重的打在木板墙上,房子跟着也颤了颤。
“快滚吧,你这混蛋,阿古拉在等着你,我们晚上在算这笔账。”巴桑转过身背对着普布,把目光从新投向了我。我看着这一幕更是一头混乱,他们到底在争吵什么,背叛,杀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他们抓错人了?普布转身向门口走去,一分钟后,外面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渐渐远去。
“好吧,坐在那里。”巴桑又指了指那个凳子,然后是一段沉默,我依然一动不动的窝在墙边,最后他放弃了。
“你不用坐在那个该死的凳子上了,你也应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些代价。”话音未落,他抄起凳子向我的头扎了过来,我下意识的用双臂抱住脑袋,可他连续的打压让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这是第三次晕厥。如果我没被他这样虐待至死,还能醒过来,那可真算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