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

古时有一座山，名曰天柱。山高万仞，顶宽亿方，人们生活在山顶上，他们都认为山顶就是世界，世界之外，都是饕餮烈水。

我看见自己在一切的外面。

山上有一宏伟建筑，仿天柱顶天驻地，天干圆顶周长九千九百九十九，下有地支方殿一望无际。里面活着一个人，活了九万九千年，脚不沾地，踩在浮空绿植上面，叫自己为皇帝。

什么天干顶地支殿，就是个棚子。

棚下台阶九千九百级，每一级两侧伏有七足瑞兽，模样似狗，但皇帝认为瑞兽，人们也都喜爱。喜爱到每年年末都会送孩子给它吃。

哪里似狗，分明就是狗。

我看见有人站在空地上，绕圈跑动，身上出汗成珠。珠子成色越好，脸上笑容越甚。但若有珠子光芒耀眼，跑者必会脸色凝重，然后丢之。

还见有人吐息成烟，烟若久飘不散，则会沉落石上，若有人吐烟成蛊雕，落于石上，则会欣喜若狂。

还见有人被抓去子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瑞狗见之则食，被食之人死前面露笑容，仿佛即将超脱于世；还有人站在山顶边，望洋兴叹，纵身跃下，水触皮则蚀。

这是个什么世界。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站在外面。

我看见棚子下面群狗围绕的皇帝，他抬头，也看见了我。皇帝脚下的草散开，像在邀我下去，可我不想进棚子。

九头瑞狗上身化人，下肢站立，端着石壁，石壁上有人若我站在世外，手握木笔，在棚上作画，所画之物，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我想起来了，在我来的地方，这叫做龙。

我拿出笔，铅笔在棚上留下印记，没学过画画，画不出龙，倒活像一个粗水管。

皇帝震怒，欲祭狗杀人，我摆手叫停，画上眼珠。

说是眼珠，就是个饮料瓶盖大小的圆。

天柱崩，四极起，水褪陆升，天伏地上，始有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