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4

一周前听闻后头的阿（大）娘，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检出了肿瘤。

日常所见这个八十好几的老妇人，虽然清瘦驼背，但是精神向来挺好，尤其说话的时候中气很足，概因这充沛的精力使她更多的费心于各种琐事，说大包大揽也好，谓强势独裁也罢，总之引发了颇多怨愤，亲友乡邻之间微词龃龉也不少。甚至听到好些陈年旧疴，显示她心机重，胸量小，恶言恶语不断，尤其对至亲至爱，苛刻到了极致。差点惹得众叛亲离，饶是用了几回寻死觅活的狠招，才将一众儿女亲友给镇了下去，维持了多年表面的和谐假象。

这家人都生活的不顺心，真诚开怀真的时刻难得一见。

这回被确诊后，似乎也没引起多大的波澜，当然各种照顾探访，路数上一点没落下，只是都显得很机械很套路。

前天亲戚送来了一株白兰花，由于植株已经一米多高，加上一个白色深口大瓷盆，光重量就大几十斤，真为难他们还给搬了上来。鉴于这个盆栽的体量着实超出了当前这个紧凑型居所的承载能力，只能又给它挪到了巴城乡下，直接移盆栽种到了院前空地上。

在种植的时候，她大娘的女儿过来说才过了一个礼拜，癌细胞就扩散到了全身，引发了周身不舒服和局部的疼痛，需要其中一个在医院工作的孙女不定时的给她打针或服用麻醉剂了，照此发展，估计剩余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病人的痛苦，现在是显而易见的了。

周围的人开始时，还不能完全感受，甚至她本人也是抗拒和否定的，必由之路。直到现在才真切地意识到死亡的威胁和分离的临近，彼时多少怨恨都不值一提，然而想要找出剩余的恩惠，却也不易，大体上只是一个名分是确信无疑的。

感激扶养之恩吗？儿女们也在想自己的不幸，生活的不易，假如没来这世上或不是这家，并不见得就是坏事。

宽恕被打压的半生吗？夫妻一场，走的倒是干净了，谁来弥补失去的青春。

他们的心路历程，还要煎熬一周，才能得到最后的释然。

种下这棵树苗的时候，我想有朝一日，它枝繁叶茂花香四溢，断不曾想过要它被虫子吃光被病菌枯萎。

病人是最先直面生死的，不会认同在世的所为是将别人送去地狱，就如同此刻的她，段然不会承认来这世上是为了得病去见阎王一样。

既然如此，当初，现在，将来（如果还有），还会计较那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