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家的路

2021.4.4  清明节

多年以前，父亲一直想回家看看，直到离世未能如愿。多年以来，我也一直想陪父亲回家看看，却也未能实现。今年我想以旅游的方式陪父亲回趟家，了却他老人家多年未竟的心愿。

依照父亲的说法，他一生有多个家。于是我拟定了回家的路线图。

从济南乘高铁到曲阜约半个多小时，换乘大巴到蒙阴方便快捷。当年——1961年初春，父亲是坐吉普车一路颠簸一路风尘去蒙阴的。蒙阴地处鲁中南低山丘陵的腹地，是父亲工作奋斗近十年之久的家。在这里，他和地质队员们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我国第一个金刚石矿，写就了他人生的传奇。多年以后，每当想起1965年8月24日那个不寻常的日子，想起常马庄，父亲的眼睛总是炯炯有神神采飞扬。

第二站是北京天安门广场，从济南北上到北京的高铁不到三个小时。当年为庆祝建国10周年，党中央决定举全国之力兴建10大建筑。那时父亲在北京工作，和工程局的同事们一起投身那火红的岁月，忘我地劳动。那是个看一眼就让人心潮澎湃的时刻，更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甩开膀子大干的年代。10 大建筑浸透着父亲那代人的血和汗，也成就了他们的光荣与梦想。如今六十年多年过去了，天安门广场更加气势恢宏秀丽辉煌。父亲站在人民大会堂前，依然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第三站从北京南下到保定，然后西行到达太行山麓东缘的灵山。在它深处的山洞，是父亲当年兵工厂所在地。燕赵不乏热血男儿。当日寇铁蹄蹂躏冀南平原时，年轻的父亲怒火中烧，在武工队的引领下踏进了这隐蔽的山洞，迎来了他生命的新生。在那里，父亲面对鲜红的党旗，庄严地举起了紧握拳头的右手。而今这里已是山清水秀草木葱茏，但在父亲的耳畔依旧是炉火熊熊火花绽放。

父亲自己的家在哪呢？

由此东望在滹沱河流域的平原。当年土坯茅草搭建的小村庄早已没了踪影，代之而起的是干净整洁划一的新农庄。沿街而上，一家家具有北方风味儿、当地特色的“农家乐”生意兴隆。游子归来了，却再也找不到他曾经生活过低矮的土坯茅草屋了。父亲笑了，笑声朗朗心怀舒畅。

这就是父亲回家的路。当年他就是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路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留下了深深的足迹：有成功的喜悦、失败的懊悔、挫折的磨砺、求知的欲望……

今天我沿着父亲回家的路重新走了一遍，我惶惑了。

家在哪呢？我问。

父亲不语，用手杖点点脚下的大地。

我顿悟：在父亲那代人的心中，祖国辽阔壮美的山河出处处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