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县令府里来了贵客,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祝贺。人太多,属官就根据礼金多少分座次,送礼不满一千金的,只能坐在堂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让身无长物的江湖人和朝廷高官坐在一起,大家都尴尬。
属官正满头大汗地迎客,忽然收到了一封名帖,上书三个大字:贺钱万。
他没有惊讶,因为这个送礼的人在县里是出了名的爱吹牛,蹭吃蹭喝已经是传统艺能。
正当他不耐烦地想把这个人赶走时,县令的贵客吕公突然看到了他。吕公善于相面,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的不凡之处,大吃一惊,赶忙下堂迎接。
不仅如此,吕公还当场把自己的女儿吕雉许配给了他。在那个高朋满座,高官云集的宴席上,吕公看出了这个小小亭长非池中之物,毫不犹豫地投了资。
年轻的属官萧何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跟随这个“游手好闲”的人南征北战,成为一个伟大王朝的开国丞相。
一切的故事就此展开。当时是也,秦始皇统一六国,并吞八荒。刘邦,年逾四十,时任沛县泗水亭长。
一
刘邦,字季,沛郡丰邑县人,传说是母亲刘媪在梦中与蛟龙交合所生。
他从小就不喜欢种地,只爱喝酒、玩弄女人和侃大山。但为了吃饭,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还奇迹般地考上了泗水亭长的职位,大约相当于今天的派出所所长。虽然俸禄不高,但好在刘邦对生活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每天能喝喝酒,和公务员兄弟们吹吹牛,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于是刘邦就这么潇洒地活到了四十多岁,还幸运地娶到了吕公年轻的女儿。此时的秦帝国正处在鼎盛时期,比刘邦大三岁的秦始皇扫清六国,北击匈奴,在丞相李斯的帮助下推行郡县制,统一货币和度量衡,创造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一统国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刘邦一辈子就会在沛县当个派出所所长,在秦始皇南巡的时候远远地看一眼,和兄弟感叹一句:“大丈夫,就该如此!”然后下班喝酒,上班摸鱼。
但秦帝国的危机悄然到来了。大军南征北讨,长城绵延千里,阿房宫富丽堂皇,这一切都是需要钱和人的。此时死于秦军刀下的六国战士尸骨未寒,百姓尚未从灭国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就要面对秦朝严苛的法律和繁重的兵役,着实苦不堪言。看似强盛的秦帝国内部,已经民怨四起。
秦始皇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在他的眼中,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过是他万世功业的垫脚石,不足为虑。杀掉那些乱说话的儒生,烧掉蛊惑人心的书籍,用强权推行法制,秦帝国必将万世屹立不倒!
他没想到的是,秦朝在他死后三年就灭亡了。
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带着李斯、赵高和小儿子胡亥出游,在平津渡口突发疾病死去。死前,始皇留遗诏传位于长子扶苏。始皇死后,赵高联合李斯给扶苏换了一封赐死的诏书,改传皇位于幼子胡亥,史称“沙丘之谋”。
此时扶苏还在外镇守边陲,并不知道父亲的死讯。公子扶苏一向宽厚待人,体察民心,在文臣武将中间都颇有口碑。虽然秦始皇一直未立皇后和太子,但长子扶苏即位已经是众望所归。
和扶苏一起镇守边关的,还有蒙恬和他的三十万大军。但一接到赐死的命令,扶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自杀了,蒙恬虽不肯就死,但也乖乖地交出兵权,沦为阶下囚。可见秦始皇对此二人放心不是没有道理。
有人说,如果扶苏没有死,而是率领大军打到咸阳,清君之侧,也许历史就会完全走向另一个轨道。秦帝国虽积弊已深,但在扶苏的休养生息的政策下也许能多蹦跶几年。
但历史没有如果。善良的公子扶苏,也只能是秦时明月下一个永久的遗憾了吧。
胡亥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只知一味贪图享乐,一切的实权都在宦官赵高手里。赵高其人是奸臣的鼻祖,因为他不仅要荣华富贵,他还想当皇上。杀贤臣良将,杀皇子公主,总之拦他路者死。秦朝在赵高的操作之下,加速走向衰亡。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自立为楚王,号称“张楚”。
从后来的历史发展来看,陈胜、吴广只是两个平凡的底层人民,没有知人善任的眼光,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本领。在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他们的起义军很快被镇压,沦为乱世的注脚。但这不妨碍他们的历史地位。在满是帝王将相的《史记》中,司马迁单独为他们留下了一章《陈涉世家》,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隔两千年,依旧振聋发聩。
此时刘邦还在考虑生存问题。他受命押送一批沛县的民工到骊山服役,但一路上一直有人逃跑,估计照这个速度下去,没等到骊山人就跑光了。于是他大手一挥,对押送的民工们说:“大家都逃命去吧,我也要远走高飞了!”淳朴的民工居然还有几十个愿意跟着他。家是回不了了,大家只能一起在山里啃树皮。
直到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云集响应,困于秦朝苛政的百姓纷纷杀掉自己的郡县的长官,响应陈胜。沛县的县令在惊恐中度日,也想拉一张造反的旗帜,但被属官萧何、曹参阻止了。他们阻止的理由也看似很有道理:“您是秦朝的地方官,带着我们造反,谁信呢?谁知道您不是钓鱼执法,等这阵风声过去了再秋后算账呢?不如把外地流亡的沛县人都叫回来,以他们为人质,不怕县里的人不听号令。”县令就这么听了萧何和曹参的建议,把隐居山中的刘邦等人召唤回来。
等人到了城门口,县令又反应过来。这几百号亡命之徒怎么可能安心给自己当人质,他们和城里人里应外合,自己倒像是被包了饺子。萧何和曹参这两个人不安好心啊。于是下令关城门,杀萧曹。
整个沛县就像是一个火药桶,正等着县令点燃这个引信。
萧曹二人慌慌张张地逃了出来。跑到刘邦身边。此时的刘邦在朝廷留下了案底,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朝九晚五、浑浑噩噩的派出所所长了。狼烟四起,悠闲平安的日子不再有了。如果今日回不了家,他又能去哪呢?
刘邦第一次展现了他的果断。他把信写在帛上,射到城里,向沛县的父老宣告说:“天下苦秦久矣!现在各地烽烟四起,马上就要杀到沛县来了,全县的老少都会遭到屠杀!我们只有杀掉县令,再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带领我们守城,沛县才有可能保全啊!”
沛县的人民早就看县令不顺眼了,于是顺理成章地杀掉了他。
接下来就是选谁当县令的问题了。刘邦开始是不想当的。我认为他不仅是谦虚,而是真的不想。放走了骊山的民工,未必会被杀头,但带头造反说不定要诛九族。他虽然为人豁达,但自己的小命还不得不顾惜。
父老乡亲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听说你是赤帝之子?”“听说你头上常常聚集云气,吕雉能凭着这个在大山里找到你?”“听酒馆的人说,你身上经常卧着一条龙?真龙天子啊!”“了不得啊,就你了!”
这些封建迷信不知是不是后来的史官编造的,但至少我们可以从结果看出来,刘邦在大家心目中很有领导能力,毕竟谁也不会选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来带领他们造反。
秦二世元年,刘邦被推举当上了沛县的县令,人称“沛公”。他的身边,有开国丞相萧何、曹参,有屡立战功的大将军樊哙,还有两千多年轻有为的沛县子弟。
带着他们,逐鹿中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