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纤毫

​一


一年来多用硬纸,悬肘写小字。这类纸有一点必要的晕染,但比熟宣都要收敛很多。

如果用笔锋较细的毛笔,悬肘练习可以避开墨色浓淡的干扰,更注重手臂和手指的稳定与控制。一面从佳帖里吸取养分,一面练习足够长的时间,就可以获得自如的运笔技巧。

在硬纸上书写,十分考验笔锋的功夫,得失需要“锱铢必较”。尤其用狼毫时在落笔、转束、按笔时比不上羊毫能自然过渡,而容易留下败笔。

晋宋一系书风的法度明确、审美边界清晰。我们练习时通常对不满意的锋势和点画做一定调整,并尽量避免产生败笔。

“疏朗处可走马,密结处不透风”。这既是说单字,也针对全篇,是指书写在动态错落中达到平衡。它有如马阵奔驰行进,看似犬牙交错,实则无碍通行。

硬纸、悬肘、小字,关注笔锋、讲求控制、因应变化。这是练习的步骤,也是书艺精进的过程。

如果写字能把细致的地方控制得当,那么书写较大的字会得心应手。我们看到晋贤以来各朝的顶尖大师,能够把书作的各处细节都交待得利落而有韵致,这就是可贵的范例。


细处精致、整体和谐,书作自然耐品味,这近似徐悲鸿说的“致广大、尽细微”。甚至可以说,由精美细节累积起来的自然、真诚的整体,才堪称佳作。


偶得律绝一首,用《先》韵。


莫嫌硬纸不洇边,

莫说枯锋乱叠连。

料理纤毫千百日,

得来随意管停悬。




曾经收拾老房子,找出一打旧纸。虽然纸质普通,但毕竟存放了二十来年,我把它们当成唐代的硬黄和麦光纸来看。好像把字写在老纸上,便即刻有文物的样子。于是反复摩挲,憧憬不已。


可惜找到它们时,纸也被折了二十年。这样“较着劲”的部分是没法写好字的,得拿三、四件镇纸压住,写好几个字再集体挪移。弄上两行心思都没了,十分繁琐。

想压平这打纸的话,估计还得这么久;要么得压上特别沉的大部头,稳稳来上十多年。但想想听其自然也不错,用它平整的部分“因地制宜”。这样旧纸仍延续生命,还作我的“硬黄”用,岂不算一回物我相得。


作律绝一首,用《鱼》韵。


家有黄笺压不服,

当时浑卷垫辞书。

抵消二十秋未展,

挑选部头何重如?

这首第一句的“不”应读平声的“否”,它和入声字“压”对调,形成自救;“服”也是入声字。

这句不妨念成:家有黄笺讶(否的平声)付,在普通话里更接近格律的本来面目。

诗的前两句和唐代张籍《秋思》的格律、“不”的读音都相同。“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又开封”(“说”和“发”是入声字)。



公众号新规,可以把原创文编入《专辑》,我也把发过的格律诗汇次成编,取名《律间诗草》。“诗草”就是诗稿,并不完善,还请指正。

笔者的诗不多,但也在不知不觉间整理诗心,恰好写成一首律绝。这首诗押《鱼》韵,第一句韵脚的“图”在《虞》韵里。《鱼》和《虞》是一组固定的邻韵。

首句用临韵,据说是晚唐诗人的习惯,这里不辞赶个旧时髦。


特爱禅灯铁马图,

也缘春尽画园蔬。

清明留下诗半首,

妥帖句章长阙如。


这首的尾联也是复合拗救,和上面一首类似:“半”当平而仄,则“尤”当仄而平,它也救了“句”的孤平。“阙如”指欠缺。

笔者曾写过一篇《明治汉诗》,介绍日本汉诗的一些佳作。我喜爱明治维新变革时期雅致、纯正又激越感人的诗思,仿佛能看见“禅灯铁马”的意象,它很像我们汉唐时的意气与风度。

向唐宋人学诗,总能看到数不清的佳作妙品,这从日本汉诗的杰思里也能体会得到。

苍生不幸,诗家踊跃。今春艰难,人人都感怀无数。清明诗卷还遗憾缺失一些,如何续上妥帖的词章,这还需要再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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