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真的都是企业的锅吗？

码农一枚，疫情动荡之后，最近重新开始看机会。不久前接到一个比较知名的互联网公司HR的电话，希望我过去面试。主要原因是，目前部门急需人，这个岗位的部门老大是我前东家（XX大厂）的老人，从XX大厂过去的录用概率极高，她极力推荐我过去试试。在一番推荐之后，她给我介绍了她认为非常有吸引力的条件。

“这个岗位目前是大小周，但是周末的时间是双薪呦。”

我当时还挺震惊的，因为大小周和单休的几个知名公司其实业内都是很清楚的。于是我就问了一句，“啊？你们现在也是大小周？”

“是啊，我们是从8月份开始的，有可能明年年初会取消，但是其实我们很多小伙伴都希望继续保持下去，他们觉得周末上个班就能拿双倍工资还挺好的。”

婉拒之后，感触颇多。想当初996斗争初始，许多外国友人都在为中国程序员摇旗呐喊时，我们自己的主力军却一个大气不出，全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也许微博上可以看到很多幽怨，但键盘敲下的这稀稀拉拉的两三个短句，一点力量都没有。微博就像我们的内心世界，永远和真实的表面上的我们是隔开来的。

我想起在一本书上描写法国大革命前，法国整个国家都是靠着搜刮最底层的农民的税收支撑，皇家为了搜刮更多的钱财，居然公开允许官位买卖，因为贵族身份享有免税权利，许多人为了享受税收红利，砸钱买官，导致恶性循环，没有人再想着去做实际的生意买卖，因为有巨大的税收压力，还不如把钱拿去买个官位，这样就可以从税收里捞回成本。

当时社会风气已经腐败不堪，很多精英贵族们其实已经看到了后果的严重性，但是就有一个矛盾点，如果改革，社会的未来有可能变好，但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一定是受损的。几番改良性质的社会改革都因为既得利益者的阻碍而失败，终于引爆了最终的法国大革命。

历史无论怎么变迁，人性的复杂始终如一。

我们都知道996是不对的。HR也不喜欢加班，但是如果求职者说我不能接受996，他一定会被淘汰。领导也不喜欢加班，但是如果自己有一个组员天天到点就走，他一定会被私底下点名。程序员也不喜欢加班，但是如果不996就会失去这份工作，那就还是扛一扛吧。

我们都知道某件事不对，但我们不想去思考那么复杂的东西，我们只想守住眼前最真实的利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这让我想到以前的关于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一个观点，奥斯维辛集中营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文明已经如此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德国这样一个诞生了尼采，康德，诞生了无数伟大哲学家的国度，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屠杀？一个很有意思的猜想就是，因为所有参与的人都认为自己只是负责了自己份内的工作而已。我只不过是一个登记名单的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列车发车员，我只不过是一个检查他们身体情况的人......

无数的只不过连成了一条条通向毒气室，焚化炉的死亡道路。

自从马老师将996称作福报之后，网络上迅速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反讽式自嘲，这类的自嘲后面都带着某种奇怪的幽怨，大概意思都是，资本家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我之所以活成了一条没有理想的咸鱼，都是因为他们压榨了我身上所有的可能性。

我某种程度上是赞同的。毕竟，如果企业没有在后面偷偷算工时，如果没有残酷的KPI考核, 末尾淘汰制， 35岁劝退的丛林法则，大家也都不会真的都敬业到要燃烧自己照亮企业吧。

但是否真的所有的问题都是企业的吗？

我们每一个人，是否都是在充当受害者的同时又充当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