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母亲种了好多玉米。
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放暑假”?等我下海南再摘玉米!
那时候离暑假还有半个月,玉米也还没完全熟,母亲害怕儋州人偷摘,每天中午收工后,都要趁着空闲的时间,跑到沙涡去看一下玉米有没有被偷摘!
直到我下海南,母亲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母亲把玉米种在沙涡里,沙窝是个凹凸型的陡坡,两边夹杂着甘蔗,玉米苗分布不均匀,高矮不一。
记得那天下午,母亲刚收工回来,我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母亲看到后,拍了拍我,叫我上床睡。
我说:“我才不想睡呢”,我在等你回来带我去摘玉米呢!
母亲听到后,笑了笑,玉米都没完全熟呢?阿妈先去喝碗粥,再带你去摘,你要喝粥不!
不喝,我想吃玉米!
母亲走到厨房,叫我帮忙勺点水出来洗手,母亲把手伸出来,只见粗粝的手中夹杂着黑黑的小点点,我想她今天肯定又是去翻土了。
洗过手后,母亲喝了几口粥水,坐了一会。细碎的银发散落在额头间,于是我用手把碎发挽到后边去。
母亲看到后说:不用弄啦,等下摘玉米,玉米苗也会把头发弄乱的啊。
喝过粥水后,母亲走到厨房里,找出了个大袋子,然后穿上刚刚脱下没多久的水鞋,拿起帽子往外走。
母亲牵着我的手,把额上草帽戴在了我的头顶上,崎岖的山路,拖鞋总是走走就掉,于是母亲放慢了脚步。
炙热的骄阳,把大地笼罩在一片火炉中,尽管穿着拖鞋,都能感受到的热气从脚尖穿过的感觉。
母亲的手微微湿润,额间的汗珠也在不停喷冒出来。
走过地坪,再走上坡,然后穿过橡胶林进入甘蔗地里,甘蔗叶子绿得发青,软刺儿夹杂叶子丛中。
母亲让我慢点走,小心甘蔗叶的软刺儿,碰到身子会过敏。
母亲走在前头,用手把甘蔗叶子往两边慢慢扒开,一条微细的路,慢慢在眼前敞开。 掉落在脖子间的帽子,慢慢的划过甘蔗叶子。
走了一会,地上的泥土变得有点稀松,这时才发现,脚下的方位是斜陡着的。
两边夹缝中凹下去一个小涡,原来这就是母亲所说沙涡。
玉米苗高矮不平,母亲教我摘玉米:“要先看看玉米苞大不大”,然后再看看玉米丝的颜色。如果玉米包够大,丝的颜色也是深棕的话,就可以摘。
说着,母亲从玉米苗上掰下了一根玉米,然后放入袋子里。
我不够高,只能摘一些放入袋子里。 水鞋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母亲缓慢往凹下去的地方去摘玉米,我在边上等待着。
太阳洒落的余光,在玉米苗中稀稀疏疏的映照着,我数了数小手指。
不一会儿,原来只有一小袋的玉米已变成一大袋玉米,母亲把玉米扛在肩上,缓慢地向着我的方向走来。
母亲让我走在前头,我久不久回过头来看,深怕自己走错路。
母亲只好走在我的前头,没有戴帽子的母亲,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衣衫间的汗渍也越来越多,佝偻的身躯,微微向前倾。
走了一会,母亲停了一下,用毛巾擦了擦额头间的汗珠,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久才到家,到家的时候,狗狗听到脚步声,纷纷跑出来吠,见到是我们的身影,又乖乖的趴了下来打盹。
父亲在房间里睡午觉,母亲把玉米背到厨房里,然后把袋子里的玉米倒在篮子上。
我搬来小板凳给母亲坐,学着母亲把玉米苞撕开放入水桶里,撕开后的玉米放在水桶里浸泡,然后再洗干净放入锅里煮,
母亲说:“煮玉米要放点盐才会更好吃”。
我看火,久不久添柴,过了好久,锅里传出沙沙然的声音,我只好把锅盖揭开,清甜的香味伴随雾气散发在空中。
我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拿,母亲阻止了我。
“傻孩子”,你用手拿会烫的啊,下次记得要用筷子夹出来!
母亲用筷子把玉米一根根夹到篮子上晾凉。 我坐在椅子上,把玉米一粒粒掰到手上,然后再大口大口吃。
好甜啊!我忍不住想要跟母亲分享。
回过头看,母亲已经坐在椅子上眯起了眼,通透的余光,渐渐消失在地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