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太适合我。”
“有时?”
“很多时候吧。”
“吧?”
“或者说我不太适合这个世界吧。”
他说完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不时打两声鼾。
“吧。”我又接了一句,没人听到。
他手边放着一杯蕴蓝色的饮料,是RIO,蓝可乐和提子汁兑的,杯底躺着些紫。
他把这叫做“甜海”。
我觉得又涩又冲又酸,可他说这才该是他的饮料。
我又帮他付了饮料和鸡肉的钱,再把五张百元打卷插进他手里。
他紧了紧手,但没有醒。
二
说说我的文学吧。
我觉得我写的东西总有意无意地偏向于日本文学,或是,呃,其他什么,总之偏离了中国一般,没那么多冗杂的内容,或又过于冗杂。
说不定不足以称之为文学而只可说是文字。
但我的文字的的确确是受日本文学影响的,最凸显的便是叙述风格,是受《且听风吟》的影响,虽说读者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我认为是这样。顺带一提,很多人并不知道村上的这本小说而常常把村上挂在嘴边,比如写作文的时候。我是指,要了解一个作家,他是怎么开始成为作家的总该要知道吧?或说任何职业都如此。
其次对我影响最深的便是津岛修治,可能还有一部分来自菲茨的影响。
刺儿老说我的文字太过于拙劣,我倒也没有什么不满,因为细数下来我认真读过的书也着实不太多,拙劣便理所当然。
刺儿说我像南美洲一样什么书都读,我不太懂他的比喻,不过什么书都读倒是事实。古典的,新兴的,国内外的,网上的,有名的无名的,我都有读过一些,且总体兴好也偏大众,仅有少数喜欢的是别人不喜欢的。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甚至是该掩起的也说不定。
总之,这个故事里你们会见到我的文字的,随时。
三
“就叫我刺儿吧。”刺儿这么说,“儿”是要用儿化音读的。
我住在南方的小城,在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楼下有一家类似日式居酒屋的小店,卖一些炸串和饮料之类的。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刺儿。
我那天点了一杯果汁汽水,具体什么果汁我忘了——我是不喝酒的。
喝到一半我去上厕所,里边有人。
这个小店只有两个厕所:男女各一个。
我站在外面,一直听见厕所里的人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我猜他是有点便秘,便笑了笑。
过了约莫一两分钟,我听见里面的人长舒一声,随即传来冲水的声音。
刺儿打开门走出来,看了我一眼,走到洗手池旁洗手。
我走进厕所,看见垃圾桶里有一个被挖空的香蕉,还留着一些体液,这才知道他刚在这里面做什么。
我上完厕所回到自己的座位,刺儿端着自己的鸡肉条坐到我旁边,把盘子朝我推了推。他吃的鸡肉条很奇怪,是纯水煮的,也没有看见有酱的痕迹,就像有些人吃的减肥餐。
我摆了摆手表示我不要,同时也想告诉他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是要你封口。”他一下点明了我所想,“我坐你旁边没问题吧。”
他不像是询问的语气。
我点了点头,虽然在我点头之前他就已经自顾自地坐下了。
“就叫我刺儿吧。”他说。
就这样认识了一个奇怪的人,还莫名其妙帮他付了鸡肉的钱。
关于那天聊了些什么我已没有太多记忆了,但有一段对话印象深刻。
“你为什么喜欢吃这么素的鸡肉?”我记得我是这样问的。
“以前就喜欢吃,但大多都裹了好多面粉鸡蛋还有酱什么的,现在想多吃点不加东西的纯洁的鸡肉。”
“纯洁。”我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纯洁。”刺儿也说了一边,好像丝毫不觉得奇怪。
我直到现在都认为,他这段话有股其他的意味。
刺儿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有故事的人,听起来可能有些夸张不过事实如此。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南方混混,但是身上带着一股天然般的颓靡抑郁的气场,以及一种读书人——且是层次不会太低的读书人——特有的高傲。这使得他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成熟,优雅又狂野,大概吸引过很多女人。
所以当他说他只有二十七岁时我颇为震惊,我以为他可能快四十岁了。
起初的几日刺儿是不跟我说他的过去的,大多时候只是坐在我旁边喝饮料吃鸡肉睡觉,一待就是一天,睡醒了问我要钱,虽是同为常客我身上总有些闲钱帮他付付也未尝不可但,次数一多总有人会觉得奇怪。
本来刺儿在这家店里就是没人愿意接触的存在,他的位置周围通常是真空区,这次却多出一个我来,不免让人觉得奇怪。
店主是个姓文的中年人,同时也是这栋楼的房东,被称为文老板。
一天刺儿睡着后,文老板问我:“你和刺儿是熟人?”
“不是。”
“那你请他吃喝那么多。”
“又不碍事。”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得叫你帮他把欠的房费都给交了。”
“要是他付不起的话,和我住一间也没有关系。”
“他可不算是什么好人。”
“我觉得还行。”
“可他毕竟......”文老板停住,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我没问下去。
童年的经历让我并不反感被人们排斥的人,甚至于反而会有一种亲切感。
“既然贴了标签,反倒安全也说不定。就像脖子上拴了铃铛的小猫一样可爱,可怕的是没贴标签的不良分子。”《斜阳》里的话。
小猫。
我又给他留下今天的房钱,然后上楼回家了。
四
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不大爱说话,非说不可也尽量简明,不过偶尔也有能说上一夜的时候。就像我的文字一样。
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自二十四岁研究生毕业之后已经工作了两年之久。虽说刚开始薪水还不很多,但对于无父无母独身的我而言,也算丰足。
刺儿说我这闷性浪费了一张好脸蛋,我于是抓过文老板的方镜照了照,倒也还算入眼。不过在我瘦下来之前可远没有这样的神采。
我仍记得小学生涯被数不清的人数不胜数地称作“球”。
着实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
刺儿说我这张脸会吸引很多女人,然而事实却是几乎没有人与我走得太近哪怕一点点,或许是我太闷的气场作祟。
刺儿对于情感一方面的发言往往不可信,就如他说他自己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一类然三天两头就与女孩且多是自己找上刺儿而不是刺儿去寻。
“不累么?”我约莫问过一次。
“何至于。”刺儿摆摆手,却安静下来。
“有乐趣的?”
“也不能说没有。”
我便不再问下去,埋头吃面,过了一会儿刺儿却烦躁起来:
“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我说,低着头吃面。
在我记忆中,也有过谁作过刺儿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
“老师,为什么人有胖子和瘦子。”
办公室里几个人憋着笑,我的班主任也一样,他说:
“有些人是因为基因或者,吃得太多什么的。”
“可是人吃饭不是很正常么?”
“是很正常没错。”
“那人做正常的事为什么会变得不正常呢?”
“你在说什......”
“胖子为什么就该被嘲笑呢?”
办公室里的笑意消失了。
“谁说的?”
“他们说你说过的,老师。”
老师露出些慌张的表情,说:
“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所以我究竟是没有从老师那里得到答案。
同样的还有他的儿子。
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成绩挺好,或许是因为没什么朋友,或还是因为我胖好欺负。
他的儿子带着朋友们孤立我,诋毁我,捉弄我。
而有时他并不打算承认。
不承认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啊。
记得有次他在黑板上写下骂自己的话,署名为我的名字,然后向他爸告状。
我阐明不是我写的并表现得极为气愤——事实上我也的确很气愤——老师相信了我。
他在两天后的体育课上,在终于把全班同学都从我身边支开后,对我耳语:
“要打一架不嘛。”
我没回应,告诉了他爸,老师说我做的好。
在他转学之前的那最后一段日子里,他终于是无法再对我施加任何伤害,而只能转向其他人,还在班里被他爸当众打过一次。
他走的那天并不晴,我谈不上开心,班里人更不开心,说不定有那么几个人暗自开心也未可知。
后面我回忆起,觉得有些后悔,该跟他打一架才好。
自小看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告诉刺儿这些时,他接近睡着但又好像无比清醒。
他直起身子抿了一口“忧郁火舌”——他自己配的,用红茶,威士忌,白葡萄汁和火龙果浆混合的奇特饮料——对我说:
“那你还挺幸福的。”
“幸福?”不过我没什么不满。
“或许我们其实有点可聊的东西。”
“什么?”
刺儿又趴到桌上。
“像我们这样的人,同类可不多。”
“我,你,同类?”
“是,我们是同类,虽说选择的路不同,可的的确确是同类,这是千真万确的。”
“我是有点怀疑。”
“你会相信的。”
他起身走了,好像有个约好的女人来了。
我结了帐,拉住正在收拾的文老板,喝了一口刺儿的饮料,好辣,不知道他加了多少威士忌。
“这可算不得喝酒吧?”文老板笑。
“自然。”我说。
五
又及,我们所在的小城是内陆多雨的小城,只有两三家在国内能叫得上名的大企业,其余都是自办的小企业。
我就在那两三家大企业其中的一家上班。
我工资尚可,多少也是大学读了会计的研究生。
说来又觉天意弄人,小学期数学老师便说我有数学天赋,然而从初中开始如厌恶排泄物一般厌恶数学,一心想着从事文字工作,大学却又选择了数学,工作也是有关数学的。
不过倒也没所谓厌恶了,习惯而已。
“可惜和庆幸的是,我无法像你这样妥协。”刺儿端着他的“甜海”对我说。
“也罢,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我耸耸肩并不在意。
“错了!”他大喊。
“什么错了?”我被他吓到了一下。
“语法。”
“语法?”
“人生。人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名词,它是一个进行时,它是一首曲子,它是一株乔木,它是一缕火。”
“你自己写的?”我忽地有些好笑。
“嗯。”
“可曲子,乔木,火什么,不都是名词么?”
“但都不会静止。”
“这是运动的世界,没有什么是静止的。”我更好笑了。
“有的,人,记忆和死亡是静止的。”他赫赫地说——在短暂思索过后。
“也不无道理。”我收起了笑。
可刺儿兀地笑了两声。
说起来,我完全看不出刺儿是名牌大学的法律系硕士,若那个大学敢公开自家有个两周才洗一次头(没有女人找上门时),满脸胡茬,每日除开睡觉,吃鸡肉,喝饮料就是同女人上床的法学硕士,多半会被作笑谈传开。
不过也没什么学校会关注毕业后籍籍无名的学生,对他们又不重要。
从文老板那儿知晓此事后,我问刺儿为何回到这小城。
“我是出生在这儿的。”
“在哪出生就想在哪死去?”我试着问。
“应该。”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这件事本就应该这样还是他自己应该是这种想法。
“为什么不找个工作做着?”
我以为他会说累,可他说:
“信念。”
“这跟信念有何关系?”
“我要证明,循规蹈矩做至优秀也不一定有光明的前途。”
“方式是?”
“你看不见么。”
“好吧。”我沉默了会儿。
“可又有谁知道呢又?”
刺儿不说话。
“你反抗了又有什么用呢?”
“闭嘴。”刺儿有了火气。
我又沉默了。
“操你妈的。”刺儿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但不是杯子盘子——没有碎裂声——他丢了一条鸡肉,这大概是他的温柔之处。
可店里其他人都无法体会这种温柔,都默不作声了。
文老板养的狗走过来吃掉了那条鸡肉。
刺儿盯着狗看了好一会儿,发狠似地一口喝掉小半瓶酒。
我看着刺儿手中空下去的酒杯,盘算这我的工资还够不够我和他的开支了。
可他对着文老板又举起了酒杯。
文老板瞥了我一眼,扬了扬眉毛,我耸耸肩,点下头。
在文老板给刺儿倒酒的茬儿,我站起身:“先走了。”
刺儿没理我。
六
在秋天的中旬遇见了一个女孩。
那天我刚结束一次大买卖,后面就快到生意的淡季了,午后便到文老板的店里放松。
可约莫四点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且越下越大。
那天店里一个人都没来,连刺儿也不在,大抵是又和什么新的女孩开房去了吧。
“啊哎呀,这样子怕是没人会再来哟。”文老板说。
“是。”我应。
可没过一会儿却推门进来一个女孩,穿着运动裤和短袖衬衣,目测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被雨淋后衣物全贴着身,可以清楚地看出身形来。很瘦,腿很细,乳房不大但形状姣好,面容偏圆脸,是耐看型的。
文老板连忙对着女孩招手:“哟!小绿!快快!过来坐下!”
“文叔。”女孩甜甜地笑着,见我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加之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状态,于是不客气地对我说:“看什么看,色鬼!”
我撇撇嘴没回话。
女孩坐下时,文老板正好从里屋出来:“小绿,叔这儿没衣服了,你这......”
我闻言,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文老板。
文老板连说两声谢谢,然后把我的外套递给女孩:“来,赶紧穿上,别凉了。”
女孩愣愣地接过,去了厕所。
不一会她从厕所回来坐下,喝上一口文老板准备的热茶,转过身对我说:“对不起啊刚才,现在看来你还是个挺不错的人嘛。”
她脱下了衬衣,取而代之的是我的外套,拉链没拉到顶,她里边应该只穿了内衣,外套敞开的位置可以看到洁白精致的锁骨。几乎完全湿透的运动裤被卷起到靠近胯的位置,露出同样洁白纤细但隐约有肌肉感的双腿。
我多看了几眼,又抬头看向她,被淋湿的短发被扎成了干练的小马尾,在脑后微微翘起。
她又皱了皱眉:“可我还是觉得你是个色狼。”
“小绿,别乱说话,莫先生是个老好人。”文老板对着女孩说,继而又转向我:“小莫,她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老好人里还不是有色狼。”女孩又说,顺带用手捶了一些我的肩,“喂!你是哑巴么?”
并不痛,我回她自己的名字:“莫依。”朝她扬了扬下巴。
她又上下打量我一番,似是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后说:“林小绿。”
我原以为小绿会是外号,没曾想就是名字。
“有趣的名字。”我点点头。
“呵,你也挺有趣的。”她笑着说。
那笑里有些嘲讽的意味,但我并不在意。
文老板开始介绍:“这是莫先生,一年前搬到楼上的,小绿呢,是我朋友的女儿,还在读大学,什么都好就像性格比较直。”
“肉眼可见。”我半开玩笑地说。
“呵,你呢?无业青年?”她还是带着那股冲劲问。
“我在中环上班。”
“中环?”
“嗯。”
小绿于是打住不再问而找文老板开始聊天。
“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三了,实习地点选的这边。”
“一高?”
“一高。”
“要待多久?”
“四个多月的样子吧。”
我坐在一旁盯着电视,电视里放着的是天气预报,说将来两天都会有大雨。
我朝窗外看了看,模糊的远景中乌云密布,几乎谁都可以判断不是好天气。
总报道人们已知道的东西,开诚布公总是如此。
然而不一会却又小了起来,我没戴表,但估摸着是快六七点了,便起身向文老板告别。
“那我也走了吧。”小绿站起来。
出了店门,我们一同向右拐向楼梯,小绿问我:“你也住这楼上?”
我边走边说:“是,刚文老板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抱歉,那你住几楼?”
“六楼,你呢?”
“四楼,你一个人?”
“一个人。”
“我也是一个人。”
她的语气好像期待着我问些什么。
但我只回了个“哦”。
她似是无趣地翻了个白眼。
说着已到四楼,她掏出钥匙玩味地看着我。
“不进来坐坐?”
“不了。”我很确认我的语气足够冷淡。
“你的衣服?”
“有空再还吧。”
我挥下手向楼上走去。
七
“刺儿上次又欠了两百的房费。”文老板对我说,好像已经默认我是刺儿的管账人士了,不过他根本就没什么钱。
我因此从包里又摸出两百。
“唉,你说你每次帮他,什么时候是个头。”
“又不碍事,况且我觉得刺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这倒是,但这不是,哎,算了算了,反正我有钱可赚。”
小绿坐到我们旁边:“你们说的刺儿,是谁啊?这两天听你们提起过好多遍。”
小绿在学校的学习到每日下午六点左右,下课后她便和我一样在店里坐到晚上,不过每次她叫我都喊“色狼”,我们也权当玩笑罢了。
草草打个招呼,文老板即刻开始跟小绿大谈特谈刺儿的事,我便也坐着听。因为除开刺儿人缘不好,女人缘却极好,曾是个法学硕士而今生活糜烂外,我其实几乎不知道任何有关他的事。
“刺儿,怎么说呢,刚来的时候还看上去一表人才,大概是,一个月之后吧,就慢慢开始变成现在这种模样了。谁跟他抢座,挡他路了,就叫别人滚开,还打过几架,你别看他瘦,打起架来那可不要命。嘛,总之,后面就没人敢招惹他了,都叫他,因为浑身都跟长了刺一样,接近不得。”
“那这个色狼是怎么接近的?”
我又想起了两个月前厕所里的香蕉。
“我也不太清楚。”我笑。
我又在傍晚随小绿一同上楼,走到四楼,我正想说再见时,她把我叫住,不容分说地道:
“进来。”
言罢便打开门自顾自地进去。
我于是随着进去。
“叫你进来你就进来?”她咧开嘴笑。
我不说话只看着她。
她皱下眉:“有时候真觉得你像个哑巴似的。”却又移开视线叹口气:“不过也挺好,至少不嘴碎。”
她走进里屋,过了十几秒,她拿着我的外套出来:
“呐,给你。”
我接过,点点头告别。
她却也一同出来还带上了门。
“走吧。”她说。
“你?”我问。
“你都进我屋子了,我进你屋子看看不过分吧。”
我抖了一下眉毛,带她进了屋。
“没想到还挺干净的嘛。”她跳着进门。
“我看起来像没收拾的人么?”
她不回答,走到我客厅的大书柜前弯下身。
“嗯,让我检查检查,余华,太宰,夏目,芥川,川端,王小波,马克李维,阿西莫夫,菲茨,你这口味有点诡异啊。”
“什么都看些。”我端着两杯橙汁过来。
“网络小说也看?”她接过杯子。
“一点。”
“那可不是有趣的人会看的。”
“我不敢苟同。”
她喝一口橙汁,惊叫起来:“橙汁!”
“怎么,不喜欢?”
“糖分太多,不喝。”她又递给我。
我耸下肩。
“哟!”她又叫起来,“兰波,尼采,梭罗!这年头看这些的人可不多了。”
“浅读过一点。”
“谦虚过头就是虚伪。”她头也不回地说。
“可谁敢说自己读得懂呢?”我回。
她顿了一下,转而看向屋子里其他东西。
“PS4!你玩游戏?”
“很多。”
“最喜欢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风之旅人》。”
“这倒体现有品位。”
“不过究竟是玩得杂。”
“杂与有品位并不冲突。”她上课一般指着我说。
“听歌么?”她紧接着问。
“自然。”
“哪些?”
“HAKU?”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
“主唱的声音很奇妙。”看来她是知道的。
“最喜欢的一首?”
“一首?”
“一首。”
“HAKU的透明吧。”
“我说中文。”
“我不大听中文歌。”
“就像你看书一样?”
“嗯。”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