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与友人谈起严歌苓,她推荐了《陆犯焉识》,她说她读这本书的感觉是非常震撼。得空我找到了此书的有声小说,演播者读得相当好,带给我的感觉也是相当震撼。
有一天休息,我听了整整一天这个故事。不得不说,严歌苓真的是写作的高手,她给你造的境,可以让你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听完的若干天,我依然在回味。又找来电子书读了一遍。如果你问我对作品的评价,用一个英文单词就可以表达,NB! 这绝对是因深深的折服而发自肺腑的感叹。;)
陆焉识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这种魅力在他十五六岁时就显露出来。那时家里老爷子刚离世,因不忍心见女人哭泣,他小小年纪瞬间就当起家里的主事人,把父亲的二房,也就是恩娘留了下来。他对恩娘,包括后来他对妻子婉喻的态度有一点相同的就是,他骨子里有一种对旧时女人命运的深深悲悯。他的一生都在同情这些女人,也在包容忍让这些女人。
焉识这个名字是有寓意的,字面看是 “谁能认识?”的意思,当你想到他的一生的遭遇,就完全能理解作者的意思了。是啊,这个被多舛的命运折磨了一生的人,有谁真的能认识呢? 最后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爱人也不认识他了,可却只是外表不相识了。那个曾经的陆焉识依然深深扎根在婉喻的记忆里面, 至死不渝,念念不忘,是她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记的——爱人。
陆焉识,民国时代出生在大户人家,做惯了公子哥的他,曾在美国留学,在那里有过狂狷孟浪的生活。回国后在大学里任教,无论在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是会四门外语,记忆力超群的语言学博士;加上品行极好,幽默大方,谦和礼让,这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颇好的人缘。
他自由的思想,让他只为自己的志趣所驱,不为功利名声所动。不过这样的他也成了恩娘口里的“无用之人”。在中国社会里,这样的人是吃不开的,到头来是会被社会所遗弃和鞭笞的。
最终陆焉识被生活遗弃到了大荒草漠上。劳改队的生活真的是让我开了眼,人间炼狱一般,根本就不是人过的生活,真是比畜牲还不如,一直在想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那里只有人与人之间的残酷,他们以看见别人的苦难来驱解自己的苦难,而且互相倾轧。恶劣的环境没有让人们彼此相爱,反而更加剧了人性的恶。能在这样严酷的环境活下来的人,自然也都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在劳改队,他叫“老几”。那场大雪中老几去场部礼堂的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历尽万苦,看完有小女儿影像的纪录片后,老几在一望无垠的大雪地里嚎啕大哭,那时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这雪星球的唯一居民。这种深深的孤独,你体会过吗?
回来途中还遇到狼的一家,一窝狼。他心里想的却是,你看人家狼都有一个家啊。在这段故事的讲述中,令人震惊的还有一点,就是那里的狼是怕人的,害怕人的凶狠毒辣,诡计多端。狼怕人,能想象吗?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已经不是人了,人在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里都给逼成了…兽。
后来老几在狼口奇迹的生还了,具体情节是相当的精彩,这里就不写了。
陆焉识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会盲写。他可以在自己的脑子里构思成篇,储存好,等需要时可以成篇调用出来。这样的本领让他关禁的时候,在闭不见天日的号内,也可以尽情享受思想给他带来的快乐。一般人都会受不了这样的惩罚,而这里却成了他精神的乐土,创作的泉源。
是的。这就是我喜爱的陆焉识,他从不站队,他清高自由;我爱他的文人风骨,卓尔不群。有歌词云:这一身傲骨,敲起来铮铮的响。
这就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所拥有的超能力,精神力量可以战胜一切糟糕的环境。
他的弱点是他的善良,不忍心见到女人受苦,不忍心拒绝,不忍心让别人难为情。他对谁都随和大度,却偏偏苦了自己。
在他二十年的牢狱生涯中,他展现出极顽强的生命力,多少次生的奇迹发生在他身上。我是真心相信这世界会有奇迹的发生,若人心中有一份不渝的爱。有了这份爱,就可以战胜一切的苦难。
焉识的爱是从苦难中淘沙淘出来的。若不是在这大荒草甸上的囚犯生涯,让他可以有足够时间回望自己的人生;若不是经历这重重的磨难和千山万水的阻隔,他就不能意识到他对婉喻的爱。这份爱非得经历这样的残酷而不得,这到底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人常常是不自知的,所以需要审视自己的人生。回望自己的经历,偶一瞬豁然开朗,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
所以严歌苓在书中说,“有时明明是爱的,却认为不爱。一代代的小说家戏剧家苦苦地写了那么多,就是让我们人能了解自己,而我们人还是这么不了解自己。一定要倾国倾城,一定要来一场灭顶之灾,一场无期流放才能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曾经是爱的。”
岁月如不蹉跎,就难以见真情。可是人生那么短暂,相处的时候本就不多, 如此这般, 真正真心相爱,彼此珍惜的时间, 实在是少之又少。
就像焉识和婉喻,他们的一生都是遥遥相望的,中间总是隔着什么。年轻的时候有恩娘隔在中间,然后是大荒草漠把他们隔开,年老后是婉喻的老年痴呆症。这样的相隔却也让这份情得来的无比珍贵和深刻。婉喻到离世的那一瞬,还是在等她心中的焉识,“他回来了吗?”,还在替他找借口,“路很远的”……真是令人动容。
………
再凄美的故事也会有一个结局,陆焉识最终还是追寻他的自由去了。他是这个世界不配有的人,他只属于自由。
小说最后的结尾一句:草地大得随处都是自由。
让我想起了红楼梦的结局: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结束的漂亮。
现在的人都在追求财富自由,而陆焉识是实现了精神自由的人。
而我认为实现了精神自由的人,才有真正的自由,才是真正幸福的人,才拥有没有白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