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08

第四十五章 遗忘之河 Lethe[if !supportAnnotations][a1][endif] 

当波特小姐被带进校医院时,天空中除了星辰以外空无一物。时日不断流逝、但波特小姐并无任何改善。西弗勒斯望着空中渐渐显露出面容的明月、夜复一夜。

他并没有离开隔离病房。他的情况还没有好到让庞弗雷允许他出院,但他也并没有出院的渴望——只是偶尔会有。要不是如此,他早就从被那个老军曹护士长庞弗雷施下不可打破咒的窗户里跳出去了。如果没有波特小姐在那里困住了他的一切注意力,他也可能已经尝试过了。隔离和恢复期都留给他漫长的空闲时间,同时也意味着让人发疯的无聊。

有时他觉得可能会在无所事事中发疯——只有烦恼可供消遣,关于他的未来,关于他的学院,还有对面病房里的那女孩。他甚至都不能抽烟,庞弗雷绝不会允许,她不赞成任何形式的兴奋剂,甚至不让他喝一杯咖啡。他将自己那客观的挫败感归于她身上,但她对其冷酷对待——比他更为冷酷。他头疼欲裂、喉咙也一样;他感到无穷无尽的紧迫感、但却萎靡不振、昏昏欲睡;愤怒,同时也郁沉。他梦到月光透过监禁他的囚栏,照过他窗边伸展的树枝,想象着他在黑暗中听到嗥叫之声。

满月那天晚上他对魔力的过度损耗造成了(根据庸人自扰的庞弗雷推测)和肌肉拉伤相似的后果,必须受到如此的照料:基本来说,就是躺在原地。她拿走了他的魔杖,同时禁止他使用一切无杖魔法。这个禁令被确认有效,因为她在房间里释放了严格的咒语,西弗勒斯除了服从之外别无选择。那和咖啡和香烟的禁止令一样令他痛苦。

他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学生,但他们写信给他,而他回信给他们。他那些轮班督导N.E.W.T课程的斯莱特林们报告说,他们发现很难令学生们安静听话(虽然他那些其他学院的监督生并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他的斯莱特林们在地牢的上层受到攻击、在场地、在图书馆;在任何地方都受到孤立,而且该类事件的发生率愈发上升,受到其他学院学生的目睹也逐渐变多。他给弗立维、斯普劳特和米勒娃都写去了愤怒的信件,然后收到了他们的回复:

西弗勒斯,你可以致以最大的信心,我们正在保持警惕,防止对任何学生的无端攻击行为。我本人自然,已经对我的级长们发布了管辖学生的命令,同时也强调了他们对所有学生的督导责任。你的,菲利乌斯弗立维。

我们正在调查,老男孩。——P.S.[if !supportAnnotations][a2][endif] 

我们正在尽我们所能,西弗勒斯,但我们设立四个院长是有其理由的。教职员工中除你之外唯一的斯莱特林是奥罗拉[if !supportAnnotations][a3][endif] ,而你知道她有多么遗世独立,从她的塔上下来的次数有多么稀少。千万尽快恢复身体,好吗?没有你在,所有人的行为仿佛都变得愈发无序了。MG[if !supportAnnotations][a4][endif] 

袭击事件依然不断发生,报告也持续被送来。由于减少了对他的报复的恐惧——他的庇护网——他的斯莱特林们吃到了苦头。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教职,但对于他自己学院所受到的损害,这所学校里其他学院的学生很快就会为他的出生而感到后悔。

等他能再度凭靠自己站起来的时候。

一旦那个军曹庞弗雷确定他的背部已经痊愈得足够的时候,她终于允许他坐起身来并走动了,但(尽管他发誓要进行高贵的报复)他的身体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在他那孤独的窗前踱步。越过湖面,邓布利多曾声称那里有一所小教堂。西弗勒斯已经忘却他究竟数过了多少遍,然而,在他的灵魂某处,有那么一小部分在完全愈合之前就已经饥饿而死了。那里永远那么令人愉悦、那么美丽,慰藉了他被那栩栩如生的森林所吞没的噩梦。

当他要求去看看波特小姐的时候,庞弗雷叹了口气,但却并没有表示异议。她允许他走到走廊对面她的病房里,那里和他的房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其中的住客。

宽大的魔法束缚带发出透明无声的柔和光芒,穿过她的胸膛、髋骨和肩膀,将波特小姐束缚在床上。她在那横穿整个身体的束缚之下不断扭动着,她的头在枕头上辗转,眼睛转到了后方,但却始终移动着;她的声音以源源不断、重复往返的嘟囔声打破着房间中的寂静。

眼前的光景……令人不安。

“她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他问道,同时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敲击着胸口。

“是的,”庞弗雷严肃地说。“而这非常令人好奇。看。”她在波特小姐上方施展了一个复杂的诊断魔法。一道长长的、由各种颜色交织成的网线出现在了上方的空气中,伸展到她全身的长度,如同暴风雨的闪电一般闪烁着。

“这是她魔法活动的示意图?”西弗勒斯说。

“是的——还有她的脑部活动。”她把魔杖指向波特小姐头上的光之网,而那,他认为应该被叫做脑电图。“我敢肯定,你知道,当我们施展魔法的时候会使用到我们的大脑。这种行为需要集中力和想象力。”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的学生都无法做好它;但这一想法并没有在他的脑中多做停留,他如今在当下这个关头并没有任何兴趣去侮辱任何人。波特小姐的魔法和思维图像正失控地闪烁着。

“看上去她正在做的事远远超过集中精力,”他说。

“她的魔法全部都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甚至比你的更为严重,至少现在来看。我们目前能够看出的是,她正在令大量的力量流过,这看上去和那有关。帕蒂尔夫人的观点是,波特小姐的自然时间线被打乱了。”

“她的什么?”

“我明白,这听起来就像是算命师的鬼扯。但在当前的状况下,我们除此之外还能相信什么?”

“曾经有人在魔法仪式中变疯过。”但那通常都是黑魔法。占卜应该是无害且平淡的。

但许多事情终究会变得和应该的结果截然不同。

“是的,”庞弗雷沉重地说。“但没有任何人能够为她做任何事。她必须等待。”

“已经过去了四天。”她的身体——她的魔力——她的心灵——究竟如何才能忍受如此压力?

“我知道,”庞弗雷悲伤地说。当她将法术收回、那光线消失时,房间仿佛比之前更加黑暗萧条了。



莱姆斯注视着他最新一封信的草稿上面的字母变黑、然后在被他揉皱时变得卷曲。然后他扔下了羽毛笔,把额头埋进手中。

他的书桌和壁炉都成了失败之作的杂乱墓地。他的周围散落着先前写出的草稿(上面的字几乎都被划得看不出原本写的是什么了)、飞溅的墨迹、坏掉的羽毛笔笔尖和破旧不堪、修修补补的笔杆。炉膛中有些羊皮纸的残骸,那是从火舌中被烧成灰烬之前飘落出来的。

他生命中新添置的一样东西——一只小小的角枭[if !supportAnnotations][a5][endif] ——正在它那搭在壁炉上的栖息处上方四处飞舞。它的栖息处,也正是卢平那老旧的钟表。相信小天狼星而让他所挑选的这只猫头鹰简直烦人得像是靠诈骗邮政服务为生。

“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目前为止,”卢平喃喃道。“或者,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他不能把这只猫头鹰寄给斯内普:他会杀了它,同时还会将其看做一个恶作剧。至于把它送去给小天狼星则是不可能的,不管他如今身在何处。这玩意不可能完成这趟旅程。

他试图分别写信给小天狼星和斯内普,但却获得了同样的结果:失败。他无法写出任何东西,甚至对小天狼星也一样,他甚至无法告诉他哈莉特身上发生的事。他所隐瞒的一切化作重量将他的羽毛笔压停。

他能说些什么来弥补发生的一切呢?他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所以他的尝试都最终归于无用。

他曾打算去拜访斯内普。他知道他应该去。但他每次站起身打算前去时,都会忍不住开始动摇。走出门难于登天。走下台阶则如同是某种审讯,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为缓慢。当校医院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时,他那微弱的勇气完全抛弃了他,而他则抛弃了自己的使命,逃之夭夭。

然后再次开始写信,然后和往常一样失败。

米勒娃曾来看望过他,让他知道,她对他非常生气。所以他也在回避着她。事实上,他尽自己所能地回避着所有的人,而大多数人也同样回避着他。那些在一开始就对他加入教师队列不怎么热情的老师们如今对他的态度已经成了公开的反对。他们有权如此。

通常,当他是狼人的秘密被人发现时,他惯于人间蒸发。作为一个人而言,他十分容易被忘记。人们会记得他们见过一个狼人,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个狼人,他的长相非常有欺骗性,但却非常容易忘记。他喜欢如此。被得知自己是个狼人实在过于痛苦。

在又一封信终究归于失败之后,他会望向窗外,望穿那阳光下如同熔金般闪闪发光的湖水,望过地平线,想象着飞行的自由……想象着离去的慰藉,尽管邓布利多要求他留下来……但那会是众望所归,会让一切都好起来……留下是为了他的赎罪,但却会让孩子们暴露于危险之下——

这就是你想离开的理由,还是因为你不堪忍受他们的厌恶?

虽然内心中有某种黑暗的声音嘶嘶作响,但他依旧渴望着能够卷起他的地毯、打包起他的钟表、带走他的盆栽,离开这无时无刻不受折磨的日日夜夜。大家都会很高兴……除了阿不思。阿不思会比如今更愤怒、甚至更失望……

(这也是莱姆斯感到困惑的地方。阿不思对于他参与黑魔法这件事尤为忧虑,甚至超过了他对小天狼星和彼得的事情真相的隐瞒。他从没有问过是否能够再次试试这个咒语。莱姆斯提供了一切信息——但那不可能是一切,因为他们不再持有彼得的任何东西了——但阿不思只是说,“这不值得讨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这种魔法绝不能再度出现。”)

他无法同阿不思争论,至少不是在他做过这一切之后。

当他意识到自己手上拿着钟表、盆栽、地毯,将它们打包起来时,他扪心自问:他是否能够面对这将完全破坏阿不思对他的信任的行为?他原本就不值得那份信任,所以就算那消失了又怎样……或者他的“不值得”更要求他去做些什么……去保全这份信任?为了这一观点而留下是不是自私的?因为那意味着将危及无数的人。或者,离开才更为自私?因为那逃离了他所造成的一切损害,因为他渴望、他需要让自己远离一切他人的厌憎?

他不知道答案。

这具有高度的讽刺性,在过去六个月的疑问终于被消除之后,他如今又陷入了另一种疑问的漩涡之中。

但这就是生活,不是吗?你总是需要下决定:并非介乎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错误之间,但却迷惑于二者的混合物之间。而当抉择的时刻到来时,因为害怕选错,他总是一事无成。

除了这一次,他的选择几乎在所有意义上都错了。

而现在,另一种选择正降临于他面前。



“这当然不成问题,格兰杰小姐,”麦格教授说。“你必须做你认为最好的事。”

赫敏将她颈上环绕的链子摘下来,然后把时间转换器小心翼翼地放在麦格教授的书桌上。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依然很难将其放弃。她将其归咎为承诺和知识所具有的力量;你以为你知道某事到来,真的知道,你就能将其改变,这种主意……

但她已经懂得了。在过去的几天内,她一直浸淫在禁书区最艰深最黑暗的书中,阅读着关于时间滥用的内容,不断阅读着,直到她手指的最尖端都变得冰冷。

“我已经没资格受到信任了,教授,”她说。“我无可救药地滥用了它”

麦格教授越过她眼镜的上缘,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她。

“当我写信给部里的时候,我自信对你人格的评估是正确的,格兰杰小姐,”她说。“而你如今毫无保留地把它交还给我,那么我仍然可以保留我的意见。”

赫敏心中的某种东西冰冷地颤抖了起来,稍作暂停,然后继续颤抖;她呼吸困难,她本该听到更为严厉的指责,她完全明白那是她应得的。

“我相信如果你能提交给我一份关于使用时间转换器的反思,想必再好不过,”麦格教授说,“同时还有你决定中途辍下两门课的正式表格。在星期五之前交上,可以吗?作为你的院长,我之后还需要和你的两位教授谈话。”

“好的,女士。”赫敏吞了一口气,脸颊灼热,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你可以离开了。”她的语调简洁但却宽和,赫敏感觉万分感激,尽管她憎恨自己不值得这一切。

“是的,女士。谢谢您。”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那里,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校医院。她要在哈莉特的病房里写她的反思,这样她写出的每一个字都一定是她最为真实的,因为在那里,面对着她的记忆和罪过,没有任何方便的疏忽能够得到姑息。

当转过通往医务室的转角时,她心不在焉地没有注意到自己几乎撞上另一个人,直到她的视野中充满了打着补丁的斜纹软呢,而那已经太迟了。

“我很抱歉!”她冲口而出,而一个惊讶的卢平教授正转过头看向她。

“没什么事,”他说,然后微笑着。但他的表情看上去苍白不快,让她想起了哈莉特……之前的哈莉特。“事实上,这完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走廊中间愣神。”

她想问问他为何会如此,但她并不敢问出口。

他朝校医院的门瞥了一眼。“你正准备去看望哈莉特?”

“是的,”她吞了口气。“我——一直去看她。你——你也是吗,先生?”

“庞弗雷夫人不会允许我去的。我对哈莉特的康复并不重要。而且我也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他补充道,同时鼓励地向赫敏微笑着,那让赫敏感觉自己比往常更为渺小了。但他甚至并不知道这些

“但,”他缓缓的说,眼睛飘到走廊的远处,“我的确……在校医院有事要办。”

赫敏的好奇心抬起了头,但她揪住它的脖子把它踩在了脚下。也许那和他的狼人事宜有关。他也许需要定期的检查。她不知道狼人为了生存需要什么。她为了完成斯内普教授布置的那篇论文所读的所有书都没有提到过任何关于狼人的照料或者健康所相关的东西,只有如何辨别和杀死他们。事实上,那些书相当令人恶心。虽然斯内普教授要求他们找的的确是这方面的信息,但这也同样是她能够找到的所有东西。

她早就推测出,斯内普教授也许依然在校医院里,因为他和哈莉特一同从禁林中被带出来那一晚也许已经被咬了。他显然还没有被直接感染,否则他已经被送往巫师医院了,但那可能性依然还存在着。

“我希望那不会太不愉快,”她说,如今很想知道卢平教授是不是要去看望斯内普教授。看上去不想,毕竟斯内普教授一直对他那么粗鲁,比对任何其他防御课教授都更过分;但也许卢平教授只是去和他一起商议在这一周内可能发生的事情。

斯内普教授对于他自身会变成狼人这种可能性会报以什么反应呢——在他几个月前代课黑魔法防御术那次所展现出的态度之后——赫敏甚至无法想象。

“访问医院向来注定要伴随着这种感受,”卢平教授挂着浅笑,和她一起走到了门前。



西弗勒斯时常会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憎恨所有人。有时候,有些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够和某些真正喜欢的人交谈,而那些人也同样喜欢你;那些人有时感兴趣的仅仅是和你这个人交谈罢了。

他曾经有过这种经历,有过一次。

他如今非常欢迎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到来,非常。即便是在一厢情愿的范围你也无妨,那甚至不必是莉莉;任何友好的、有兴趣的生物都可以,因为目前并没有那样的人。

他所要求的占卜书已经从图书馆送来了,他想看看驾驭占卜术是否和驾驭黑魔法能够使用同样的远离,但这只是让他脑子里充满了问号,而那些问号只能在他那隔离病房的稀薄空气之中消散罢了。和特里劳妮谈话绝不会有任何该死的用处,她连当下的时间都不会告诉你。邓布利多不赞成学习黑魔法,而庞弗雷则非常忙碌。波特小姐,自然,还在说胡话(虽然有时候邓布利多的神秘隐喻和这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不过,他已经将就于一支该死的香烟了。

“如果一个黑魔法咒语和一个占卜咒语同时揍到你的脸上,你根本分辨不出它们之间的不同,”他对一个(一如往常)并不会回答的波特小姐说,“但他们显然属于两个完全独立的魔法分支,沿着大不相同的两条线发展。简而言之,他们之间毫无关联。”

波特小姐的头摇动着——他经常这么想,但那并不是波特小姐自身在摇头——并且她的身体不断挣扎着想摆脱其上的束缚;她嘟囔着一些话,然后更加大声地说着设呢。她从未停止过话语。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得体,就好像无处可以尝试并苛责什么一样,虽然这只是习惯罢了。

“好吧,虽然我怀疑你那些运气不佳的防御术老师没有一个能够完成这一工作,”他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我们依然可以开始对你的教育。黑魔法能够打开施术者本人之外的力量,从而在施咒时产生强大的效果。即便是低级的黑魔法咒语也能够对你本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当然,有失才有得。”

她的双手扭曲着,仿佛正试图抓住某些东西。是的,有失才有得。

“然而占卜学——并不是那个老骗子特里劳妮在她的塔里用来折磨你们的那些把戏——则关注的并非施术本身,而是专注于研究时间的流动。这门学科利用魔法去获得洞察力以观察当前世界之上的世界。它所需要的所有仪式——从特里劳妮那些看茶叶看水晶球的表演,到如今将你置身于此的那个仪式——都意在专注精神。占卜学希望利用施术者本身的力量在人的规律意识状态——主要固定于当下,同时这也正是你目前面临的困境,虽然不会持续太久——和超人类的视野之间架设起桥梁,而后者,”他瞥了一眼膝盖上打开的书本,嘲讽地说,“能够同时看到所有方向。”

书的作者,或者是插画家,用墨水画出一张半裸女像,她的头上有三张脸。他脑海中浮现出波特小姐做鬼脸的样子,就好像在魔药课上每次需要用到内脏或者眼球的时候一样。

“你和你那些没脑子的舍友们所执行的咒语旨在利用意识来增强自身的意识状态,从而让你们能够同过去曾发生的某些也许已经忘却的重大时刻和未来的重要瞬间联系在一起。这和力量无关。但从我们能够了解到的来看,你正在疏通力量——以某种方式——引导那些大量的力量回归原处。”

他陷入了沉默,用他残破的指甲敲打着因年岁悠长而斑驳的羊皮纸。上面所说的并没有一点用处。从结果来看,简直好像那些女孩从未实行过占卜的仪式一般;但她们所做的一切无疑都属于仪式的一部分。她们并没有以任何方式偏离。

“庞弗雷说帕蒂尔夫人正在调查,”他突然开口说。“在她本人相当受到尊重的领域——不管在这种领域人们究竟是怎么得到尊崇的。”

波特小姐只是不断诉说着那些没意义的音节。他闭上眼睛倾听,等待自己的理解力筛查出其中含义,仿佛沙漏中的沙子一般。这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然而他并没有顿悟到任何东西,在一段时间后,她那单调的呓语总是会变得仿佛流水声或者白噪音一般。他无法集中精力于此。他只能在自己心中的黑色空间内浮沉。

沙漏……时间……

在时间之外……

“你在这里,”庞弗雷的声音听起来既气愤又不满。他并没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看在罗文娜的名义上,你在这儿干什么,西弗勒斯?”

他并没有睁开眼。“我看上去像是在干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浪费呼吸去问了。”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浪费呼吸,”他说着,抬起头以怒视她,然后受到了一阵不快的震惊。

她身边跟着卢平和格兰杰,两人看上去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惊讶。特别是格兰杰,她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某种她宁可不去深思的惊吓,虽然她也许并不能阻止自己的大脑去思考它。“它”可能是看到他坐在哈莉特波特的床边;也可能是看到她的教授之一,他,眼下正穿着晨衣(对于这点,庞弗雷必须付出代价)。

“格兰杰小姐是来探病的,”庞弗雷用某种打算将他从房间里请出去的音调说道。

“真是完全猜不到,”他用自己最富有侮辱性的声音说。“让我们希望她这次造成的打扰能够降到最小。”格兰杰看上去非常窘迫,甚至比他打算造成的更严重。

“她有校长的信任,”庞弗雷尖刻地对他说。“去吧,格兰杰小姐。斯内普教授刚好打算离开。”

他站起身走过他们,并没有费神去搭理其中的任何一个(格兰杰似乎正通过意志力想让自己缩小一些),直接走进了他自己的病房,然后甩上了门。

敲门声响了起来。西弗勒斯忽略了它,在房间中踱着步,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西弗勒斯?”卢平的声音在木门之后显得有些闷闷的。“我可以进来吗?”

“除非你希望看到你自己的舌头被放在盘子上还给你,”西弗勒斯告诉那扇门。

外面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一点也不感到高兴,他只有厌恶(还有惊讶)仅仅这样就能摆脱那个没骨头的混蛋——

“我希望能够和你谈谈,”那扇门说。

好吧,卢平被分到格兰芬多是有原因的。

“我希望你被你自己的胆汁呛死,但这好像并不太可能发生,”西弗勒斯咆哮道。

“嗯,说实话,我说谎了,”那扇门说。“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谈话,但我知道我应该这么做。所以……所以我来了。”

这份自白,对于西弗勒斯的斯莱特林本性而言,倒是有趣得足以给予让他哑然一瞬间。格兰芬多们打算向整个世界证明他们自己有多么高尚清白的行为时常令他惊讶,并非以贵族出身

,而是以自虐狂般的忠诚,即便在某种程度上也诡异得足够引人注目。

他甩开门。卢平眨了眨眼,但并没有受到惊讶。真想诅咒他。

西弗勒斯越过卢平的肩膀看向波特小姐的房门。格兰杰还在那里,也许正凝神听着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他摆摆头让卢平进来,然后在他身后砰地摔上了门。

“静音咒,”他简短地命令。

卢平依然保持着一个高尚白痴的角色,毫无废话地照做了。如果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一个恰当的斯莱特林或者一个尖刻的拉文克劳可能会表示拒绝或者按下某个扳机来终结它;但卢平却颠覆了这些。格兰芬多的确非常令人讨厌。

“如果我真的上诉,”西弗勒斯并没有做任何铺垫,“你可以肯定,我将会起诉你死刑。”

卢平并没有变得苍白或者找借口。事实上,看他的样子,仿佛从事情发生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我想你知道,西弗勒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你依然能够看到我受到法律惩罚,不管你是否提起诉讼。”他平静地说。“这件事可能会被任何一个人类听说,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但有你们两个在——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哈莉特——我敢肯定陪审团甚至不需要讨论。”

西弗勒斯同意这一观点。但卢平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并且毫不动摇地将其说出口,这令他相当失望。他也许明白邓布利多绝不会让这种结果发生。校长之前能够力保西弗勒斯;他如今可以再次这么做。他会这么做的。

“说实话,既然你已经在考虑控告,你可能更希望这个结果到来得更快些,”卢平说了下去,“以防任何人在你之前动手。”

“停下你的自艾自怜,”西弗勒斯啐了一口,“是你把自己放到如今这个境地里的。”

“我知道,”卢平说。不管他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动荡,但那并没有任何可见的表示。西弗勒斯希望看到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折磨——他做出的那些,还有没能做成的那些。

也许卢平根本没有感到任何痛苦。也许他的皮囊之下并没有那样的东西。他知道邓布利多会拯救他、把他隐藏起来,正如他往常所做的一样。

“你为什么来这里?”西弗勒斯咬紧牙关问道。

“我想我也许能做些什么,”卢平说。

“什么,能让情况变好吗?”

“不。只是……为你做些什么。”

西弗勒斯张开口准备告诉卢平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去死——但一个小小的想法轻咳了一声以引起他的注意。他停顿了下来。

“事实上,”他说,“我的确能让你派上点用场。”

“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卢平眼都不眨地说。

“整个学校正在利用我的短暂缺席来骚扰我的学院,”他说着,同时仔细地观察着卢平。

“你要我去阻止他们,”卢平听起来丝毫不惊讶。

“如果你认为你能够做到的话。”

“交给我吧。”

西弗勒斯一秒钟都不相信他能做到,但看卢平再次失败于道德和勇气无疑能让他感到相当满意(他活该,当然)。

“重点区域在地牢,但我的学生在城堡的各个地点都报告他们受到了袭击——大多是皮筋的地方,虽然那些霸凌行为已经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他密切注视着卢平的一举一动,但他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羞愧或者承认的迹象。但他知道卢平擅长如此——他得承认,也许是他所遇到的人中最为擅长的人。

“我会留心,”卢平说。

“让我们拭目以待,”西弗勒斯冷冷地说。他知道他的斯莱特林会在卢平走过的每一步路上起哄。“现在滚出去。”

卢平点点头,没再说一个字地离开了。西弗勒斯的一小部分对于找到一个能够报复卢平的方式感到愉悦,但那还没有茶匙大;而它的另一部分则希望自己能让卢平更为卑躬屈膝,能更加鞭挞否认他一些。但他已经累了。他的最后一部分想要睡觉。

然而现在没有那样的时间。就在这群白痴病患者打断他之前,他在波特小姐床边刚刚升起了一个想法。

“庞弗雷!”他喊叫着甩开门。

庞弗雷匆匆地从主厅走进隔离病房的走廊,但当她发现他和波特小姐都没有生死攸关的迹象时,一道紧紧的皱眉出现在她脸上。

“我不是你召之即来的仆人,西弗勒斯斯内普!”她愤怒地对他嚷嚷。

“我需要一支羽毛笔,”他用他最像某个庄园主的声音说,同时享受着看她怒气膨胀起来的愉快。“还要一卷羊皮纸——你需要给羽毛笔施一个听写魔咒。我想把她所说的一切留作书面记录。”

庞弗雷眨了眨眼。“多么明智,”她说。“谁能想到呢?”然后,随着质量不高,不过也并非完全是鄙视的一眼,她离开去取他所要求的东西。

他在波特小姐的病房里摆起了摊子,把他自己病房的书桌拖了过来,在上面展开一张格外长的羊皮纸卷让羽毛笔自动工作,然后撕下一小块自己用。庞弗雷刚刚施下咒语,那支羽毛笔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写写画画。就在不久之前,它已经用扎实的笔触写满了一英尺长的羊皮纸,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他让羽毛笔工作着,同时将它记录下的她的第一句梦话抄写下来,然后把所有字母倒序排列,把它们分解成能够识读的单词(删掉那些拼写错误和音节词)。他读道:

但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们他们跑了,因为黑魔标记出现在了天上。

他盯着那张纸,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笔尖溢出的墨汁穿过了整张纸,直到他终于意识到这些,然后用晨衣的一角擦掉那些污渍。

他快马加鞭地开始完成剩余的翻译工作,胸中紧紧地绷着。那究竟是出于凶猛惨烈的预感还是恐惧?也许二者皆有。

翻译波特小姐的呓语很难,因为一切都是倒叙的;而且也因为她从不间断,因为她说的并非是可识别的语言,所以羽毛笔按照发音所记录下的内容没有空格。虽然判明在何处分割单词很简单,但分辨出从哪里开始下一句却很难。同时,波特小姐所说的话仿佛只和她本人的思想和话语有关,这也同样增加了困难;那些内容晦涩含糊,几乎不存在上下文的联系。

但他所翻译出的内容越是清晰,他就变得越是困惑。虽然波特小姐正在经历时间的逆向溯回,但她所说的内容并不仅仅是倒叙。他首先写下的那些内容中心是关于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他们在魁地奇世界杯上把几个麻瓜悬浮到了空中;然后又变成了世界杯比赛,然后是和韦斯莱加一起度过的暑假;再然后是在离开德思礼之后和格兰杰一家度过的时间……一切都和应当发生的事实相反……

他的羽毛笔停在了羊皮纸上。魁地奇世界杯每四年举行一次……而下一次的比赛将在英国举办,就在今年的八月。

如果波特小姐所说的内容可信,那么黑魔标记将会在世界杯比赛中出现在天上。

“勤于工作,我亲爱的孩子?这是你复健活动的一部分?”

西弗勒斯并没有惊跳起来,但他同时也对此感到非常自豪。校长正站在敞开的门口,好奇地看向那一堆墨迹斑斑的羊皮纸和全速运行的自动羽毛笔。西弗勒斯抵挡住了用手臂挡住纸的冲动。

“你想干嘛?”作为代替,他问。

“很多事情,”邓布利多说,他的胡子弯出一个微笑的形状,“正如我们往常所做的一样。”

“除非我能给你其中至少一个的答案,否则你就会在这里和我耗时间。”

“你当然可以,”他眨眨眼,“但你会吗?”

“这听上去并不像是我会做的事。”那种特别的、好像自己非常不得体的感觉再度袭来,仿佛在告诉他,他们这些喜剧般的废话应该发生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应该在当下这个悲哀女孩的病房里。“不管那是什么,我想那可以等。我很忙。”

“我只是想知道你恢复得如何,”邓布利多说。“顺便给我的生活来点刻薄的小刺激——这些日子里城堡里的所有人似乎都过于和善了。”

西弗勒斯向他投以一个尖刻的瞪视,但邓布利多仅仅只是在胡须后面微笑了一下,离开前还挥了挥手。老疯子——但这就是邓布利多的做法:当你希望他离开时,他会的,但他会确保你受到了触怒。

总之,西弗勒斯当下手头上还有别的事需要做。

他甩甩手,羽毛笔再次落到纸页上,继续写了下去。




赫敏刚刚爬进公共休息室,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探照灯的光束一般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和往常一样,每次她从哈莉特的病房回来都会收到一样的反应。所有的眼睛都转向她,所有的手都停下了动作,所有的耳朵都绷紧了弦不漏过每一个字。总是有那么同一批人坐在火炉旁,好靠近入口,当她回来时能够率先发问:那其中有罗恩、金妮、纳威、帕瓦蒂、拉文德,还有整个格兰芬多魁地奇队。

“怎么样?”第一个人急切地问,话里有些焦躁。这次这个人是弗雷德。整个公共休息室都屏住了呼吸。

赫敏摇了摇头,公共休息室里四处弥漫出叹息声。

还是没变化?”安吉丽娜问,同时房间的各个角落都传来了失望之声。

“没,”赫敏有时会讨厌他们让她不得不将这些说出口,而不是单纯放她离开。但这也是她赎罪中所必需的一部分。

帕瓦蒂看上去和赫敏这些日子里一样充满罪恶感。虽然所有的教授都非常坚定地确定,哈莉特身上发生的事并不是帕瓦蒂的错,但她却依然觉得自己应当承担相当的责任。而且,因为赫敏还依然被禁止说出时间转换器的事,她无法告诉她……

她思考过这些。有时她会怀疑,一切的麻烦并非只是因为她打断了仪式,同时还因为两个时间转换器使用者出现在了同一地点,出现在了这个时间咒语的正中心。但——她并不愿意这么想,因为这未免太卑鄙了——帕瓦蒂并不是个口风很严的人。把一切告诉帕瓦蒂可能会导致各种各样的麻烦。

否则她早就这么做了。真的。

“可怜的哈莉,”金妮喃喃道,她的眼中闪烁着某种空洞的回响。她是不是想起了去年发生的事,想起了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我希望那不会——不管她正经历着什么,我希望那不会伤害到她。”

“我得把东西放到楼上去,”赫敏说,为了逃脱他们的问题和同情;为了让她和她的罪孽离得远一些。

“赫-赫敏?”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个怯怯的男孩声音喊住了她。虽然她知道那并不是罗恩的声音,但她转身看到纳威时依然吃了一惊——他手中是一捧精巧美丽的蓝色花束。那花朵中的花蕊仿佛是闪闪发光的水晶。

“嗯?”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鼓励一些。纳威这些天几乎没有说过一个字,但她非常确定自己知道个中缘由。那些美丽的花朵则更加坚定了她的推测。

“我……”他看上去既极端忧虑又非常严肃。“我知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去看她……但我想,因为你能——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下次帮我把这些带给她?如果是我,庞弗雷可能不会允许它们被带进去,但是如果是你——”

“当然,”赫敏尽她所能温和地说。当她从他手中接过花束时,那些花儿微微摇摆着,发出细细的铃声;那是种迷人、精巧的声音。

他满脸涨成了紫红色,但依然看上去非常严肃。“医院里总是那么空。”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很尴尬,仿佛并不是有意说出这些话一样。“谢-谢谢你,赫敏。”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往男生宿舍的楼梯上。赫敏注视着那些花,思考着……

“纳威给你花干什么?”罗恩的声音出现的那么突然,差点吓得她失手把花束扔到地上。

“这是给哈莉特的,”她说。

“哦。”罗恩挠了挠后颈。“我以为那可能是……”

情人节就快到了,不是吗?对于赫敏来说,纳威非常喜欢哈莉特,这再明显不过;但她想,对于罗恩来说,看到纳威给任何女孩献花都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希望他们能让我看看她,”罗恩说。他放下手,皱着眉头;但在那表情之下,他看上去很是苦恼。

“那真的没什么意义。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那里。”她咽下堵住喉咙的一团东西。

罗恩看着她,然后看向那些花朵。“最好把它们放在水里,嗯?”

赫敏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把它们带上了楼。



莱姆斯从校医院回来时,那只侏儒猫头鹰——莱姆斯已经开始管他叫“和你的娇小程度一样烦人”——正在天花板附近转着圈叽叽喳喳地叫嚷。他深有所思地抬头看着那小东西,它的大小和颜色都和中等大小的灰兔子大致相同。

“他提出的要求比他理应提出的要容易太多了,”他告诉那只猫头鹰,后者朝他俯冲过来,想站在他的耳朵上。“不,”他坚定地说,轻柔地把它扫到一边。“我并不需要头上顶着鸟屎走来走去,谢谢你。”

它乖乖地落到他的时钟上,那是它的默认位置。公平地说,的确没有很多东西能让它栖息。他并没有用私人物品填满真个房间。

“事实上,”他转回话题,拿起水壶并把它挂在火上。“他提出的要求比任何站在如此立场的人会提出的都更简单。”

那不太可能是出自于无私——或者也许他应该说,那的确就是种无私的动机。斯内普看上去对他的存在一点都不感兴趣。莱姆斯并不需要深入思考就能推测出,斯内普那不同寻常的骑士精神和他在哈莉特床边的冥想有关。

“所以我是不是在说,”他缓缓对猫头鹰说,“斯内普对我的仇恨……排在他对哈莉特的关心之后……?”

说出声之后,这听上去简直荒谬;与之相比,和猫头鹰说话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然而,根据他的所见,这显然是事实。这同样也符合他在过去几个月内观察到的一切。

他并没有禁林中那一晚的记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第二天早上从邓布利多处听来的。虽然他所造成的破坏得到了缓解——他得到了保证,自己的爪子和口腔内并没有人类的血迹,只有兔子的。彼得逃跑了;小天狼星再次陷入了逃亡之中;邓布利多、哈莉特,还有斯内普都知道了他是清白的,但在法律上,他依然还是个大规模杀人犯。斯内普施展的咒语已经大大削弱了他,然后他又为了保护哈莉特而把狼人和自己一同拖下山沟,并且又召唤出了一个强大到足以击退阿兹卡班所有摄魂怪的守护神——为了同样的目的。

如今她病了,他坐在她床边,同时显然忙于其他的什么东西,为此无视了自己能够用来苛责莱姆斯的一切权利。根据情感规律而言,那肯定是某种更为深切的思虑,比其他任何事项都更为优先……

水壶响了起来,莱姆斯心不在焉地把它从火炉上移开,但当他将其放下之后就抛到了脑后。他的眼睛落到窗外,落到日光之下闪着水银般光华的水面上,他思考着。

当最后一束阳光也沉入黑暗之中,他身后火光几乎已经燃得过于明亮之时,他拿出一张干净的羊皮纸,拿起笔,并没有费神去写任何寒暄之辞。

对于发生的事,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写道,那肯定值得一写或者一读,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做,我会的。我可以以“十二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过,而且我会在余生中一直悔恨”为开头。

当然,你肯定更加关心冬青果。(莱姆斯从没这么叫过她,但看在他正写信给一个被四处追捕的罪犯,他们想必需要使用一些代码。)她很好,在你走之后,虽然她非常难过,但身体很好。我希望我能告诉你她现在也很好,但她目前正有些麻烦,和一个占卜咒语有关……

如果在别的时候,他也许会选择掩盖真相,以防小天狼星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万一这封信让小天狼星毫不在意任何自我保护措施地飞速赶回苏格兰怎么办?这的确很有可能。他没有什么可以为她做的,所以他会希望能够待在近旁。莱姆斯知道他会的。所以他写了出来。

如今,莱姆斯持有的秘密已经够多了。





黑暗。周围的世界一片黑暗。

不断笼罩。

树在风中摇摆,吱呀作响。用木棍插进那个结里那会让你动弹不得你可以进来鼻涕虫然后你会看到——

一百棵树、一千棵树。月光透过树枝照耀着。

那声音,都是一样的。他自己的心跳声比一切都响亮。

离开这里。

我不走——

西弗勒斯没有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他一直在那些羊皮纸上的呓语中划着线,将其分割为单词,然后一切突然变黑,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梦境如同水中的纸巾一样溶解。他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那是一种熟悉但却几乎被遗忘的感觉……

那是被注视着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看到身处的房间已经暗了下来,窗外未满之月那苍白的月光是唯一的光亮。有那么一会儿,那梦境的记忆化作一阵寒流通过他的全身。

但房间内完全陷入了寂静。波特小姐已经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梦话。床铺也不再嘎吱作响。那支自动羽毛笔已经停止了工作。

当他看向床上时,他看到她侧躺着,蜷缩着身体,双手放在脸颊旁,眼睛睁开着,正注视着他。

他没有动弹。他甚至没有感到喜悦。他被一阵荒谬的恐惧感吓得一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万一他做了什么,让她再度变回胡言乱语、难以自抑的状态怎么办?

等等,她怎么移动到这个姿势的?她应该还被束缚着。

“我的守护神,”她用一种安静,如同全心全意相信他一般的语调说,“是一只牡鹿。”

西弗勒斯盯着她。他不知道她已经学会了——

。“是吗?”他缓缓地问。

你的是一只牝鹿,”她说。

“……是的。”所以,究竟是在湖边那一晚她看到了这些;或者是她在未来的记忆中挖掘出来的?

“我希望我的是牝鹿,”她说。她的声音中含着某种奇怪的语调,含有孩子般的稚气,但却又不知为何令人感到庄严肃穆。

“守护神的形态被认为是其力量的体现,”他小心翼翼地说,他因为她那毫不动摇的语气而感到不安。“牡鹿看上去比牝鹿更强大。”

“你的已经足够强大了。它能赶走上百只摄魂怪。”

这依然可能是来自未来的记忆,虽然他已经不得不承认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他还在仔细斟酌下面应当说的话,波特小姐却第四次惊吓到了他。

“我希望那是我的,”她困倦地说。“那样的话,当我想见它的时候,就能够见到。”

她闭上了眼睛。过了一小会儿,不顾任何人类应当拥有的礼节,她陷入了沉睡。她的整个身体在几近死亡般的深刻睡眠中放松了下来。在这不同以往、几乎沉寂的病房之中,他听到她的呼吸深长且均匀。

当一切紧张的情绪都终于离他远去,他整个人倒进了扶手椅之中。他的头撞到了椅背,眼睛则望向窗外,望向那一夜夜愈加明亮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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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Annotations][a1][endif]Lethe,希腊神话中的假象河流,死者饮此河的水即会忘记尘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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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if][if !supportAnnotations][endif]

[if !supportAnnotations][a2][endif]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的名字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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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Annotations][a3][endif]Aurora,辛尼斯塔教授(天文学)的教名,原作中并没有提到她的出身学院,此处L大在后记中注明她将辛尼斯塔教授设定为斯莱特林。“因为这样的话,斯内普就不必做教职工中唯一一个斯莱特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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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Annotations][a4][endif]麦格教授的名字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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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Annotations][a5][endif]Scops o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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