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词

北宋词人钱惟演曾经说过：“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欲阅小辞。”主意是说自己嗜读，乍一看，似乎只是诗词曲因篇幅短小故而适宜于在如厕时阅读，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对“小词”的轻视在其中的。嘛叫“小词”？小不点，小玩意儿嘛。

但其实，就像小说虽冠以小，但却是眼下分量最重的文学体裁一样，诺贝尔文学奖就只认长篇小说。而“小词”虽只几十字，但足可致人死翘翘，真可谓小不点，大能耐。

李煜最著名的一首词，便是其亡国后所写的那首《虞美人》，让人惋惜的是正因为这位虚无缥缈，根本子虚乌有的“美人”，却触怒了宋朝皇帝赵光义，最终惨被毒死。这首著名的《虞美人》也成了李煜生前的最后一首词，说绝命词也不为过。在赵光义看来，李煜有着“东归故国”之意也就是东山再起的图谋。

白居易一首《感故张仆射诸妓》：“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四五枝，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作为其中“蛾眉”的关盼盼读到白居易的诗后，提笔唱和道：“自守空楼敛恨眉，形成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去随。”之后自闭于燕子楼中，绝食十日，香消玉殒。

再回到钱惟演。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引《侍儿小名录》载：作为旧国王孙的钱惟演，一生境遇尚算顺利，到晚年却谪居汉东，眼看行将老死他乡，心情自然是悲凉无限，所撰《玉楼春》词极其凄婉。每逢酒后自歌此曲，往往泪下。他家中有一个歌姬惊鸿，曾服侍他的父亲吴越王钱俶，这时已是白发苍苍之年，听了这不胜哀伤的歌词，说道：“先王将薨逝的时候，预先为自己制作了挽歌《木兰花》，辞意与这首词很相似，难道如今相公也将要死亡了吗？”不久，钱惟演果然死于随州。《木兰花》与《玉楼春》实则是一个词牌的异名，钱俶的旧曲有“帝乡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的句子，与钱惟演词“泪眼愁肠先已断”确实是惊人的相似。

其中钱惟演的《玉楼春》是这样写的：“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情怀渐变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时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其父吴越王钱俶的《木兰花》除了前述已知的两句外，余皆散佚。

古语里有所谓“谶词”，也就是一语成谶之意。

如此说来，词虽小制，足可致命，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