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白伺候南霁月穿衣洗漱完毕,随后端来早膳。南霁月望着桌上那一盘肉干,微微出神。肉干是兔肉做的,色泽诱人,散发着阵阵香味。
兔子选用深山野兔,肌肉紧实有嚼劲。兔子肉质要嫩,所以要用两年左右的最为适宜。先是将兔肉切成规整的片状,浸泡去除血水,再放入砂锅中加入九洌、八角、姜片、香叶等大火焖煮一个时辰。然后加入特制的调料拌匀,放入热水中浸泡充分入味。两个时辰之后,再用果木炭烤半个时辰。这样的兔肉干带有一股独特的清香,美味异常。
眼前这一盘兔肉干,即便是皇宫中的御厨也无法做出,只因缺少了一项重要的调料,九洌。九洌是南霁月自己琢磨出来的酒,这世上谁也不知道酿造此酒的方法,有幸喝过的人也寥寥无几。
与此酒相对的,兔肉干自然也珍贵。不仅是由于九洌的稀少,还是因为做兔肉干的某人太过嫌麻烦所致,一年至多做上那么一两回。是以,鲜少有人尝过。这道美食耗时大约六个时辰,以及走遍名山大川找来的兔子,有了一个六川肉干的名字。
此时,这道六川肉干正躺在南霁月的桌上。宣白道:“公子,这是今日晨间送过来的。”
“嗯。”南霁月举筷夹起一片肉干,瞬间齿颊生香。嘴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显然心情很不错。南霁月一连吃了几片,放下筷子。“收起来吧。”
六川肉干本就是某人嘴馋,做出来赶路的时候吃的,许久都不会腐坏。宣白闻言,见怪不怪的开始收拾。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宣白道。
“仰星城。”南霁月淡淡吩咐。
“公子,南月那边……?兄长来信说,局势有些紧急。”宣白有些担心。
“你无须担忧,你兄长的本事,足以应付了。”南霁月看着他的目光柔和,透着丝丝暖意。南霁月行至窗边,看着仰星城的方向发出一声感叹,“离阳这边,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末了低喃一句,“离阳的郡主,也不知道高狄的谁这么幸运。”
此时,隔壁房间正上演着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
“小姐,春兰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个长相清秀的是少女眼泪哗哗的扯着白清泠的衣袖,着急的绕着白清泠仔细的检查了一圈,发现白清泠没什么不妥才放下心。
“我没事,春兰你怎么会在此处?”她是偷偷出门的,带的人并不多。到了离阳国之后遇上了一些不法之徒,与随从都失散了。她辗转之下沦落到红绡楼,多亏了南霁月才得救。这次出门,她真的是怕了,江湖处处是危险,是她太过单纯。
“奴婢没事,奴婢与小姐失散之后遇上了霁月公子的人。霁月公子听闻小姐出事了担忧不已,一路派人查找。打听到小姐在黑凌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春兰说着她这一路以来的遭遇,听得白清泠连连皱眉,愧疚不已。都是她的一时冲动,贸然跑出来,才受了这么多苦。
春兰从小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白清泠又是心软的性子,一下就把所有的过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完完全全忘了,当初是谁明里暗里的怂恿她出门。“春兰,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差点害得小姐……害得小姐差点失了清白。”春兰抽噎着。
主仆两人好一阵感慨唏嘘,春兰才道:“小姐,你看奴婢光顾着哭了。来,奴婢先服侍小姐洗漱吧。”
春兰服侍白清泠净面,换衣,梳好发髻,随后去客栈厨房弄了些吃食过来。“小姐,这是奴婢亲手做的,你尝尝看。”春兰摆着碗筷,“这里是离阳国,怕是小姐吃不惯,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了。”春兰俏皮的吐吐舌,换得白清泠纤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宣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白姑娘可用完早饭了?公子请白姑娘过去有事商议。”
白清泠放下碗筷,接过春兰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我知道了,你过去禀告谦哥哥,我随后就来。”
白清泠答完话,却坐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她转头瞥见镜中的自己,一颗心忐忑万分。昨日南霁月太忙,没有时间与她详谈。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若是……
白清泠没有想多久,就在春兰的提醒下去了南霁月的房间。南霁月此时正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绯色莲花,整个人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那样的温暖,却又那样的遥不可及。他侧着身子,微微牵起嘴角。白清泠可以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他此刻心情。
白清泠走进来,南霁月适时转身。仍然是淡笑,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可她的心没来由的往下沉,丝丝的坠疼蔓延。
“白姑娘请坐,”南霁月在一旁坐下,“这一路劳累奔波,白姑娘想必也游历的差不多了。我已经调来了人手,足以安全护送你们回南月。”
白清泠心里一惊,他果然是……
果然是不愿意让她待在身边。白清泠好一会儿才艰涩出声,“谦哥哥,那你呢?”
“素闻离阳的仰星城宏大雄伟,两百年前大易朝有名的城池,我神往已久。”楚江离被册封了郡主应召回仰星,离阳皇帝的寿宴在即,这其间定会发生些有趣的事情。届时,高狄以贺寿之名前来,楚江离……
白清泠揪着自己的衣角,垂首良久。她已经听过多次南霁月对她委婉的拒绝,他话语中的冷淡自己也很清楚。这一次不顾一切的追出来,无非就是想为自己的心求一个答案。
白清泠猛的抬头,四目相对,坚定执着的看着南霁月。“不知清泠可否与谦哥哥同去?”我能否与你一同踏遍名山,赏万千美景,经四时变幻,相偎相依,相知相伴?有些人,不能相见,一旦那个身影闯入你的眸子,便再也无法舍弃。
南月的人往往容貌出色,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很美。她宛如静静开放在池中的一株白莲,气质清雅,在南月也实属少有的佳人。“清泠,我早与你说过,白家女的选择不止我一个。”
话落,白清泠一双妙目漫上盈盈水雾。清泠二字从他的嘴里唤出,纵是无情,她还是心尖一颤。脸上一凉,是泪落了下来。然后,又是一暖。南霁月抬起手,指腹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耳边听得一声叹息,“眼泪应是为了珍惜自己的人而落,清泠,那个人不会是我。”
宣白立在南霁月的身旁,眼里有一丝浅浅的悲哀。春兰站在白清泠身边,没有动作。眼睛一直盯着南霁月,眸光闪烁。南霁月蓦地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春兰身子一颤,险些后退了一步。南霁月移开了目光,端起一杯茶,揭开杯盖,茶香盈室。“这是高狄的雪顶含翠,白姑娘,尝尝。”
春兰握紧双手,手心满是冷汗。想起南霁月刚才那一眼,老老实实垂着头。
南霁月与白清泠二人一边品茗,一边谈着茶道以及烹茶之法,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仰星城南边的一处城池,芦江城,快马加鞭往返只需一个日夜的时间。以芦江闻名,而芦江则以鲈鱼著称。芦江绕城而过,江中鲈鱼最为鲜美。城中有一酒楼名曰清渔楼,一道清蒸鲈鱼广受世人赞誉,许多其他城池甚至其余两国的人都纷纷慕名而来。
此时,楚江离与楚北棠姐弟经过多日以来的赶路,终于到了芦江城。“小棠,听说芦江城的鲈鱼出了名的鲜美,姐姐带你去江里捉几条。”
“好啊好啊,我们去捉鱼咯。”楚北棠一听得有鱼吃,一蹦三尺高,兴奋极了。在外面奔波多日,楚北棠白嫩嫩小肉墩一样的身子瘦了些,也拔高了些,看起来像是七八岁。他长相精致,着一身天蓝锦袍,众人只当是仰星城偷偷跟着自家姐姐跑出来的富家小公子。
楚江离依然是一身红衣,裙摆及踝,衣袖宽大。她不喜热,选的衣裳轻灵飘逸。较之以往在江湖中的衣裳很是不同,这样的装扮与官家小姐别无二致,也难怪城中百姓会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举世闻名的清渔楼就在眼前,却说着要去江中捉鱼,未免让人觉得奇怪。是以,对他们二人又多关注了几分。
楚江离不管旁人怎么看,径自带着楚北棠走到江边。芦江岸边停了不少的渔船,也有零星的渔船尚飘在江中。江面较浅的地方生长着大片的芦苇,随着微风拂动,美不胜收。
芦江城距离仰星城很近,平时多有仰星城的贵人来游江赏景,或者钓几尾鲜美的鲈鱼。所以遇上楚江离这种想要亲自去江中钓鱼之人,船家并不惊讶。楚江离站在岸边与船家商议捕鱼事宜,利用可爱的弟弟好一番讨价还价定好价钱,然后就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