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會龍華 · 己亥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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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地铁站出来,就望见了佛塔。 虽然身处以繁华著称的徐汇区,竟有了丝丝静谧。稍驻足片刻,想起前年和去年跑上海马拉松,都经过此地。从停车场边门走进寺内,看到了佛茶、龙华素斋大字。在上海近二十年,第一次走进龙华千年古刹。而我此趟并非来拜佛,是为全国名家古琴演奏会,即“琴会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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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到大会堂,保安拦住要工作证,晚上七点的演奏会还没开始。貌似下午的名琴展,已经结束。我还以为是公益活动,不用门票。在这饭点时刻,没有什么比品尝一次素食斋饭更有吸引力了。踱进龙华素斋大厅,有些人端坐着在写字,指示牌写着“免费抄经”。还是先用膳,再来练字。问过收银员,微信支付也可以,遂紧跟排在一群保安后面。十五元一碗罗汉面,端着坐在两位女施主对面。斋面里有木耳、笋、面筋、豆腐,味道还不错。一边吃,一边听两位女施主谈话。她们聊的是家事,吐槽孩子、老公啥的。看来她们并非佛门之人。本想问问她们是否来听演奏会的,是否有多余的票。再看,她们气质与古琴不太搭,就作罢了。吃完,已经没有心思抄经练字了,毕竟票还没有着落。还是在庙里逛逛,看看有没有票缘。走到斋堂后面,一群人在一半掩着门的院子里,小声议论着,一边走出来。我凑过去,走了进去,是一小禅院,铺着白色小石子,还有荷花池。禅意甚浓!不经想起了京都的寺庙。这种禅院在国内已不多见,随着佛教传到了东瀛了,却在日本很常见。再走进些,有玻璃窗。透过玻璃窗,看到一老者,似曾相识。这不是龚一老先生吗?他的那张红色“千年绝响”大碟,据说就是用唐代名琴演奏的,非常松透,甚为震撼。他的演奏视频也看到过。不错,就是他。这次的节目介绍中,也有他。看来,这是斋堂贵宾室的玻璃窗户。会不会预示着啥?能寻到票?慢慢退出小院,竖着耳朵听之前那群人的谈话,看看有没有票的线索!未果。索性在寺庙里慢慢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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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庙里很多地方都挂着“诸事圆成”,横幅上,灯笼上。此句因是此寺庙特有之辞。依次走过三圣殿、大慈大悲、大雄宝殿、鼓楼,来到大门口。近距离接触龙华佛塔。绕塔右转一圈,听着播放的梵音,突然发现还挺好听的。却又不敢多听,担心着了魔,入了佛门,毕竟尘世目前对我的吸引力更大。随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到大会堂西门,还是需要工作证。只好又兜回到斋堂。耳边想起一个声音,“琴待会要用的”。似曾相识,听着像上海话,其实是杭州话。是徐君跃老师,节目单上介绍他要上场的。他有点着急的样子,我没回头,不敢耽搁他的正事。更别谈向他索票的非分之想了。再绕到东门,看到大家已经在陆续进场了。每人都手持黄色邀请函,交给门卫,然后进去。门卫收完票,就往里面一丢,黄色就没了。好想知道,黄色都丢哪了。有些人,手中拿着多张票,却是在等着他们的朋友们。过了良久,一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票,在打电话,“你在哪里?我给你拿了一张票。。。啥,你已经进去了?”。我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问他,“你好,有票吗?你可以卖给我。”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票揣回了兜里,一边说,一边往大会堂门里走,“这次票很紧张,一票难求。” 我失望地目送他走进去。也看到好几个人,手上拿着几个工作证,出来把其它人带进去。很明显,这是一个bug。 一个工作证进去后,不用上交给门卫,摘下来,让另一个人带出来,再挂在等在门外的人的脖子上,就又能进去了。此刻发现我的人际关系太不给力了。一黑色荣威轿车停了下来,下来几人,工作人员拥上来迎接。看模样是政府部门的人。他们被簇拥着走进了大厅,门卫也不拦问有没有票。看来,公务员的待遇就是相当实惠啊。正在叹息之余,时间已经七点了。演奏会马上要开始了,不能再等了,需要先测试下b计划,看看网络直播是否顺畅。打开网络直播,舞台背景十分清晰,还能听到观众们的议论声。还真没想到,网络直播有这效果,那不进现场也罢。慢慢一边往地铁站走,一边看直播。得赶紧在手机还有电之前,赶回家。可别看到一半,就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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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开始了,一似曾相识的面孔走上来了,是主持人。竟然是他,郎永淳!最近刚看到小道消息,他去年从央视离职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上了别人设计好的酒驾圈套。那时打黑扫恶还没有兴起。央视新闻主播的功力果然非凡,出场就非常沉稳,稿子也准备得十分充分。龙华寺始建于三国时期,十六床民间收藏的唐宋元明清年代的古琴,流传千年的古琴曲。 千年古刹、千年古琴、千年古曲,实乃完美结合。六位大师,都是古琴界最顶级的几位大师,各大门派当家人,中国古琴协会等协会的理事等。也只有政府部门的强力支持,才能举办如此高规格的琴会雅集,难怪一票难求。首先出场的是浙派徐门第三代传人徐君跃老师,一袭白衣,演奏了他自己刚打谱完的《塞上鸿》以及《秋江夜泊》。徐老师自己打谱的曲子,浙派特点鲜明,与他的《西冷话雨》专辑中《静观吟》《秋夜思》等琴曲的曲调相仿。听着徐老师抚明琴-琨玉,我仿佛穿越到了南宋临安,真有点西湖歌舞几时休、直把杭州当汴州了。也只有在盛世,老百姓才能有机会体会到这种高雅音乐。徐老师又演奏了一曲《秋江夜泊》,把我们带到了姑苏城外,一起矗立船头,等着靠岸,耳边却传来寒山寺的钟声,古旷清雅,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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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裴金宝老师和王鹏老师一起走到了台前。两位老师都是斫琴大师。裴老师是苏州吴门琴社的创始人之一,修琴的功力也是十分了得。现场的十六床名琴,有两床是他经手修复过。他自己带来的是快五百岁的明琴“蕉叶”。他也提到,他修琴都是义务劳动。千琴千声,每张琴都是他的老师,从修琴中,所收获的却是无价的。王老师是斫琴大师,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演奏所用古琴,就出自王老师之手。他这次带来了唐琴“大雅”。郎永淳开玩笑,问两位大师,互相换琴愿不愿意。王老师笑说,“换不换都无所谓。我们也只是名琴的临时保管人。古琴的价值并不是永恒的。在战乱时期,就十分便宜。在盛世的当下,唐琴市场价值上亿了。我们应该在运动中去看待名琴的价值,它的文化价值远超它的经济价值。古琴最大的价值是,内省提升,不给社会添乱。”  我也第一次听到了百衲琴的说法,“响泉”和“闰罄”。接着,王老师给大家演奏了最古老的琴曲《幽兰》。我第一次去南京学琴时,听过一位女琴友弹奏了此曲。这次听白发胡须的王老师的苍劲演奏,韵味又不一样。此曲相传为孔子所作。君子修德立道,不以穷困而改节,兰生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既然身处古刹,则不可不提佛教琴曲。王老师随即给我们演奏了《普庵咒》。自己弹奏此曲时,已能把自己感动到不行。王老师自然远在另外一个境界,句句单音梵声,深心入沁。仿佛聆听到了普庵禅师在给我们念咒。在这仲夏之际,突然好想焚香一支,消灾驱虫,普庵十方。稍后,但见裴老师抱着明琴“蕉叶”走上了台,认真地调好弦。他给我们带来的是老《阳关三叠》,与我们大多数琴友所学的不同。听着裴老师的曲子,曲调虽然不一样,却令人感叹万分,这番依依送别之意。我彷佛回到了去年八月。那时,我掮着琴,搭飞机,转高铁、坐汽车,千里迢迢来到敦煌阳关,怀着一片虔诚之心,爬上阳关土破,乱奏了一曲《阳关三叠》。朝拜之旅,终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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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钊老先生和丁成运先生上到台前。吴老师八十四岁高龄,应该也算是目前中国琴界最有权威性的琴家了,也是著名音乐史家。他学琴的时候,曾经五块钱买了一把清代的琴。丁老师来自武汉音乐学院,泛川派琴代表人,恢复了早已失传的古老乐器瑟及其演奏技法,与妻子傅丽娜共同专研琴瑟和鸣。他上台试奏清代琴,给我们来了段《梅花三弄》。这琴音,非常有穿透力。丁老师的弹琴姿势非常中正,弹散音的时候,左手中指停在一弦外九徽。接着,丁老师又试奏了明代朱权所制作之琴 -飞瀑连珠。之前是丁老师的老师顾梅羹老师收藏,丁老师第一次弹此琴是1983年,现在是第二次弹此琴,一段《流水》,让大家凝神静听潺潺之声。接着,丁老师又试奏元代琴 - 一天秋,演奏了一段《酒狂》。虽琴谱不一样,很是让我们如痴如醉。吴老师抑制不住,冲上来,也试奏下元琴。呵呵,爱琴之人,可爱之极!可惜我的见识短浅,没有听出他试奏的是哪段曲。接着吴老师用宋琴-玉玲珑,给大家试奏了一段《良宵引》。吴老师介绍说玉玲珑是苏州吴门吴兆基先生录制《吴门琴韵》大碟时所用的百衲琴。吴老师点评到,这琴空弦音很厚实,按音透闰,金石之声。丁老师自己带来了宋琴-云鹄,给大家演奏了一段《平沙落雁》。这琴,这琴音,意境悠远,仿佛我们都成了朱权,骑着马,一直追逐着大雁,直至水天相连之天际。经典名曲《忆故人》响起来了,这是吴钊老先生的演奏。第一次听此曲,是刚学琴时,在苏州吴门纪念吴兆基先生诞辰的古琴音乐会上,当时是裴金宝老师演奏。听此曲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带入到极度思念某人的境界,催人泪下。由于年纪的原因,吴老师的手指已经瘦骨嶙峋了,但依然指法干净利落,指弦合一,人琴合一,忘我之界。随后丁老师用唐琴”大雅“,给我们演绎了一曲《白雪》。身世冰壶天地阔,人间俗态都消破。阳春白雪,曲高而和寡。却叹人生能有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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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动最后,八十高龄的龚一老先生上台。他致力于“老琴发声”的倡导。他看中的是琴声,今天的琴都是私人珍藏的老琴,非常好。同时也期待馆藏老琴也能拿出来发声,因为弹奏是对古琴最好的保护。他以一曲《醉渔唱晚》作为全场活动的完满结尾。看着龚先生的弹奏,《千古绝唱》红色大碟,突然“活了起来”。以后再听大碟,脑子里就有了一袭白衣、一头白发的老先生的演奏身影。感谢六位古琴大师为我们带来的顶级演绎,感谢主办方带来的这场高水准、知识性和观赏性极强的琴会。期待今后更多类似的高水平琴会,让千古之音永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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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想自己弹琴节奏乱、音不准,特别是弹《醉渔唱晚》被老师、师兄师姐们提醒却浑然不知时的惭愧,我的琴学之路必将,路漫漫,其修远兮!赶紧操起曾成伟老师的琴,练起来,《醉渔唱晚》、《平沙落雁》。。。。。。假以时日,此琴可能成为名琴,我定然成为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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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会龙华 直播回放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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