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鑫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练车,我心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驾照便打车去他公司了。我下车时他不停地在大楼门口打手势,我招招手:“来了来了!”
他也笑起来:“呵,宁徳,那辆BMW被送到原厂返修了,今天将就一下途乐吧。”途乐,我有些尴尬地“呵呵”了几声,“哥,你也不怕我又把你车给练残了。”
我和他坐到车里,他这才不留余力地吐槽我:“又不差这一辆,反正每次都是保险杠,你觉得我还差这一次吗?”
他这说的是大实话,我不得不承认。
因为我的车技实在是不行。
他是我表哥,却如同亲哥哥般照顾我。我很喜欢他的为人,相处起来很舒服,喜欢开玩笑而又不伤大雅。我坐在副驾系安全带,他握着方向盘问了一句:“宁徳,其实我挺好奇的,以前我坐你开的车,你不开得挺好嘛,一千多公里的高速都能跑还不违规的,怎么现在倒退了?”
我愣住,其实我自己也疑惑来着。
“这个……应该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我侧过身子跟他叙述,“可能是被打坏了吧。”
他不缓不慢地在咖啡店正前方踩刹车,“方晏可?”
我极力地否认,内心却一片小雨:“没有,总之来说就是不小心磕成这样了呗,下车。”
“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有些事情的确难以启齿,至于你跟他离婚,我也没有证据指出他有没有对你不好或者家暴你,冷暖自知,你自己清楚。”
这一句重重地打在我的心上,冷暖自知,我不怕冷,我就怕后面的暖了。
他还是说重了要点,给我致命一击。
其实我身上的一切伤口都是证据,但我不想,不想让他在台湾那边受异样眼光,都知道方家有钱有势,即使我再门当户对也是要守住口的。
他过的好就可以了,不是我原谅他,而是出于人的本能,习惯和他相处,还记得他的好而已,并且永远大于不好。
南京的夫子庙、玄武湖我自然不敢跑到那里,至少也得找一个偏袒点的地方练车。驾照我有,那是我在台湾拿的,到现在也有六年了。
傅恒鑫从车上跳下来,环顾了周围,敲敲我这边的窗户,我摇下来,他对我说:“宁徳,今天就练倒车吧。”
我只好解了安全带坐到主驾驶上,他特地给我画了两条线,我探头望了一下,反正是够这车的范围了,傅恒鑫今天稍微宽容了一点:“你今天压线就压线吧,反正你以前是没这个习惯的。”
我把速度降在三公里每小时,两手悄悄放松地握着方向盘,傅恒鑫还特地在“停车线”的左右两边放了好几个障碍物,所谓转向盘要快打快回,慢打慢回,我不断地向后边或者通过后视镜来看前后左右的情况,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掌控不了它。
我对那凹面镜呈放的被悄悄歪曲事物产生了怀疑,于是又从窗户探出头看外边的情况,和那左边的公路障碍差不多只相差十厘米,右边的少说也要有三十厘米,“偏了,偏了。”傅恒鑫提醒。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虚心了:“傅恒鑫,等等。”
然后我往右挪了点儿,倒车雷达呈现的镜头距离墙面还有零点六米,我直接直线倒车便又后退了点,现在是零点四米。站在不远处的傅恒鑫朝我打手势,“OK.”这就过去了十分钟,我熄火,解了安全带跳下车,顺带锁上这辆途乐,放松了很多。
他看了看手中的秒表:“10:25:96。”
我一头黑线:“你记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比上回强点,上次是15:45:78。”傅恒鑫认真地指出时间差,“我带你去吃四川菜,这是奖励。
奖励个鬼,本来他昨天就约好的。
我和傅恒鑫进去一家川菜馆,他优雅地坐下来对服务员说了几句话,那服务员立刻点头会意,多放了一副碗筷,我看着新增的碗筷便问:“还有人要来吗?”
他喝了一口水:“我在美国留学时很好的朋友。”
我“呃”了一下:“我还需要用英文不?”
“他也是中国人,又不是美国佬,还有他绝对是很沾花惹草的男人。”傅恒鑫笑嘻嘻地介绍,“他也就比你哥我小一岁,在美国和英国的有很多女人想要他呢。”
这句话未免有太多歧义,不是我想多了就是他表达错误了,我笑著问:“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高攀不上,再说了我也不是颜控。”
傅恒鑫也笑起来:“介绍确实是多余了。”
“傅恒鑫,你在说我什么?”
低沉悦耳的声音,我和傅恒鑫一同转头就看见穿着黑针织衫的男人,只不过是一眼,我又看向傅恒鑫,傅恒鑫张开嘴巴刚想说什么,那个男人倒是先开口了:“你好,我是梁恩成,傅恒鑫的朋友。”
我后知后觉倒了三杯水:“宁徳,他表妹。”
傅恒鑫尽情鄙视我:“惜字如金。”
这对话倒是让梁恩成笑起来,虽然是微笑,但那股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我的手差点要把塑料杯给挤出水来,太像了,太像他了。
手心渐渐沁出冷汗,我不禁往外边挪了一点点。
傅恒鑫一个大老爷们当然不会看出什么来,梁恩成这才拉过椅子坐在我左边,而傅恒鑫坐在他的左边。
梁恩成把三双筷子依次递给我们,“你是几号去欧洲?”
傅恒鑫欠揍地回答:“二十五号呀,就是今天下午三点半。”
原来他是今天下午就三点半走啊,我又偷偷把椅子往右边挪了五厘米,然后就听见傅恒鑫笑起来:“哎呀,看我能不能在那里找到我的真命天子……”
我打断他,“你在美国的时候不就可以找一个洋妞谈谈嘛。”
他横我一眼:“拜托,我找假洋妞,真洋妞我怕我把持不住,血脉喷张。”
我听到这个答案时一头黑线。
梁恩成敛起笑容,怪怪地问了一句:“你看他们的第一眼你就有One night stand的想法了?”
我内心里嗤笑了一下,或许,这个人,我是真心不喜欢,不仅有些害怕,还有点讨厌。
但。
可悲的是我对方晏可只有害怕,没有讨厌。
他们两个眼神、气质都像极了,近乎一模一样。
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冒菜已经上来了,表面很多辣椒,又不能扒拉菜品,只能一颗一颗地把辣椒给挑出来,然后夹了一根青菜。
梁恩成把最大的花椒挑出来放在桌子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花椒,不禁笑了一下,倒忘记了自己刚把毛肚吃进去,连忙咳嗽了好几声,喉咙那里也越发的难受。傅恒鑫翻了一个白眼,“你吃饭就不能老实点。”
视线一片模糊,我只有一个选择。
我跑出去咳嗽,后面还有股薄荷的味道,“喝口水。”
原来是他。
我大口大口喝水,好不容易舒服了点:“谢谢啊。”
他双手插裤兜,没有多说什么就进去了,我又舒了口气,犹豫了会儿,才重新落座。
我被隔绝到了外面。
傅恒鑫从手机抬起头:“那个,宁徳,你练车的话就订在休息日吧,梁恩成一个讲师在仙林校区教书,到时候让他教你开车,我这一去欧洲就是去几个月呢。”
我怔住,斜眼看梁恩成,不动声色,没有表情,而他面前的装白开水的杯子早已被喝完。
傅恒鑫又嘱咐:“对了,她车技不好,可能撞坏保险杠,先从教练车开始练吧,有个万一你还能在旁边踩刹车。”
梁恩成笑起来:“知道了,从下个星期六开始吧,如果我还没有来的话你就去仙林校区找我。”
我闷头看手机,抬起头:“知道了,谢谢。”
那天下午,我和梁恩成一起目送傅恒鑫,三点三十五分时,几架飞机在跑道助力后就腾空而起,尤其是厦航,那是去欧洲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