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野山的呼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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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睡了两天了,丘宁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荒废到如此的地步,可以不吃不喝,倒头呼呼大睡,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眼前就是如云似雾的茫然。多么奢侈无度又多么无奈的时光啊,现在谁还会来打扰他这个离了婚又失业的可怜虫呢?有那么一两次丘宁想到了他的前妻,眼前浮现出的是她失落的神情,有五六年没见到她了吧?最后一次见到是送她去机场的时候,她回国了,再也不回来了。她在的时候这个家是什么样子呢?说实在的,丘宁记得的事情并不多,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剩下的回忆寥寥。

第三天的清晨,丘宁终于睡醒了,在梦中他的办公室以及整个办公楼的地板滴满了一层层白蜡,虽然他对此坚决反对,可没有人想听取他的意见。于是在满腔愤怒中丘宁挣扎着苏醒过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板,非常庆幸地想:原来只是一场梦!印证了一本小说中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场的噩梦,每个人总是大哭着醒来又堕入另外一个噩梦。

搂着枕头终于丘宁大哭了一场,失业真的这么可怕吗?如果这几年来一直对自己这份工作抱怨个不停这次他的声音终于被神听到了!终于遂心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哭完了,丘宁觉得无比的虚弱,习惯地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下,那个东西竟然早就没电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以前这种事情真是想也不敢想,只怕错过任何一个客户的电话,可如今它竟然先我而放弃了,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随着阵阵饥饿感无情地袭来,他终于决定振作精神起来好好大吃一顿!

集结了冰箱与冷冻箱里所有可以找到的东西给自己做了一顿大餐,有鸡蛋,有印度煎饼,有培根肉丁,有瓶底找到的虾米,芹菜切掉发黑的部分,一瓶未曾冷藏过的西班牙气泡白葡萄酒。大吃了一顿又喝了两杯加了几个冰块的白葡萄酒后丘宁开始正襟危坐盘算自己今后的人生。

豆浆喝两碗泼一碗的人生算是过到头了,只好珍惜面前仅有的豆浆了。那辆雷诺,前几年丘宁手头宽裕的时候买的,到此时此刻还彻底归他所有。除此以外,还属于丘宁的就是大把花不完的时间了……就此两点考虑,他决定首先要离开这个让他无比厌恶的公寓出游几天,这次连邻居家那只很多情的金黄大猫都不能留住我的心了。

丘宁往大背包里装了些洗漱用品,几件换洗的衣裳,穿上登山鞋后突然想起两年前买的睡袋,还是崭新从未用过的,当时出于想度假外出野营的冲动,专门花了大价钱在Oshner 买了一个能承受5摄氏度低温的睡袋,虽然后来放弃了这样的冲动,睡袋一直藏在柜子的上层。背上睡袋,又往小行李袋中塞了几件御寒的衣服他就出发了,没有拿那个死去的手机,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东西在他现在的状态能派上什么用场。离开家先到附近的加油站把油箱加满,丘宁就往高速方向驶去,毕竟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这个城市远远地抛在身后。

在高速公路上匀速行驶,车不多,大家应该都在忙着工作吧!只有丘宁才无所事事,前途只是一片渺茫。怎样打发时间呢?可以度过几天又不需要预算。丘宁想起了好几年前一对夫妇邀请他和他的前妻去度周末的一个偏远的山区,当时看到那片山还有山上长年的积雪心间陡然升起一片绝望,当时他很快驱散了这片莫名的绝望,试图融入到和朋友聚会的喜悦中去。但是如今丘宁却非常期盼这种绝望,想把抛弃了自己的一切都统统抛弃到身后。

丘宁开始后悔没有带手机出门,至少可以导航到想去的地方,太迟了,滚他妈的导航,一个驾龄二十年的老手是不会被没有导航这种事情难倒的!开到了瓦莱州,丘宁在高速上的一个商店停下来买了一份地图,再在售货员中挑了一个当地人问了一下大概的路线。对了,就是在谢尔市下了高速以后往右边开,进入艾宏山谷后一直往往高处去,应该没有什么难的。丘宁记得那个曾经住宿的极小的村庄名叫“小池塘”。

在高速上又将近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下了高速看到了“艾宏山谷”的路牌就往这个方向的山上开去。无可避免地走了两三次的岔路后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到了一个叫“艾沃莱纳”的小镇,在镇上向路人打听了一下。越来越往深山上去,丘宁在一条曲曲折折的上山小路上又行驶了将近四十分钟后,陡然间看到了那个自己曾经度过周末的小旅馆。名叫“小池塘”的村庄就在这里了,古老传统木质山房,房顶被片片的沉甸甸的石瓦压住,似乎怕房子被风刮跑。村庄小得几乎可以被忽略,似曾相识,却又不尽然。幸好有村口的这个小旅馆增添了一些人气,在此逗留的多是一些真正的登山爱好者。

下午四五点的光景,阳光在这个海报一千八百多米山间的山谷中开始有淡出的痕迹了,温度明显比高速上要低七八度,有种凉丝丝的感觉。群山绵延,峰峦重叠,其中一个高耸入云的的尖峰披着白雪,如同传说中的魔术师梅林,俯视着整个山谷。

丘宁把雷诺停在路边,六月正是旅游的旺季,这里停了四五辆车,小旅店的露天咖啡座上稀稀拉拉有三四桌人正在喝饮料。丘宁下了车伸了一个懒腰,穿过空荡荡的马路向离小旅馆不到二十米的村落得名的小池塘走去。塘里的水清彻见底,云朵倒影在水中,一条条鳟鱼就在云间游弋。雪水融化的季节,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不断地从塘边的一块巨石后哗哗地注入塘中,又从池塘的另外一边无声无息不动声色地注入地下。他点起一支烟,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有点疲惫,默默地注视了一阵塘水,山区的光线特别的耀眼,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丘宁向小旅店走去,决定先吃点东西再登记住宿。门口迎面遇上一个和他一般高的女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一手拎着一个巨大的铝制的平底带耳托盘,似乎刚往旅店里送了一批食品。见丘宁要进门她用身子抵住重重的门,丘宁赶紧点头向她表示感谢,并且下意识地用手抵住门。她朝丘宁笑了笑,一双棕色的眼睛有点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才离开。丘宁见怪不怪,在这样的山区一张东方人的脸总能吸引一些好奇的目光,从这个女人健康发红的脸看明显是本地人,皮肤长期沐浴在山区旺盛的阳光中,眼睛发亮,显得精神抖擞,没有城市人那种掩藏不住的晦暗。

小旅馆的老板兼服务员很热情地招待了丘宁,端上了一杯打出来的啤酒,一小盘干肉和奶酪,并且保证他这里的肉和奶酪都是本地最新鲜出产的,别处绝对吃不到这么好的。丘宁又渴又饿,一下就把啤酒喝下了大半杯,然后就慢慢嚼着奶酪与肉片,果然味道不错。见老板闲着丘宁向他问了一些之后两天天气的情况,接下来几天大体阳光灿烂。听说丘宁要上山,老板很热情地向他推荐了几条不同的路线,有些路比较陡,但是更快到山顶,也有比较长的路线,风景优美,而且适合不经常登山的人。说到野营老板就开始皱眉,说虽然是夏天,但是晚上还是温度低,到三千米海拔的地方基本会降到零度。而且最近这山上开始有小狼群出现,上个星期刚有猎人打死一只,还在媒体上引起了强大的争议,如此等等。

老板去招待其他客人后丘宁眯着眼睛决定明天还是要到山上去冒险找个地方睡觉,有狼吗?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肉也不多,就当是犒劳狼了。关于狼的事情上周他在新闻里也看到了,只是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关心。大概是由于过分的捕杀,狼在这个国家狼已经消失了四五十年了,新近又开始发现了狼的身影,所以舆论不支持猎人枪杀狼。

简单的晚餐很快吃完了,除了和老板以及身兼当大厨的老板娘讨论了几句关于食物的话题外,丘宁并没有和其他两桌住宿的人搭话。上楼睡觉之前丘宁在餐厅的书架上拿了老板推荐的一本书,是上个世纪生活在艾宏山谷中的一个女性的自传《微笑的尘埃》,其中介绍了许多本地古老的传统。他的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靠椅。丘宁脱了衣裤,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入睡前他在那本书上读到这样一段传说:

“山谷的牧人知道仙子们喜欢刚挤出来的温牛奶,总是小木碗里放一点牛奶。一个小仙子爱上其中一个年青的牧羊人,总是绕着他转个不停。这让年青的牧羊人非常厌烦,因为秋天他就要和村里的姑娘成婚了。于是有一天早上他放了一碗滚烫的牛奶,在阳光下滚烫的牛奶并不象水那样冒着蒸汽,小仙子非常渴,一下把嘴放入滚烫的牛奶中,被严重地烫伤了。她狠命地尖叫起来,呼唤山谷对面她的姐妹们前来相助。她的姐妹们却不以为然地说,“你自己做的事情,就由你自己承担后果!”。随后不久所有的仙子们都离开了这个山谷,再也没有回来。”

是啊,丘宁闭上眼睛点头,自己做的事情就由自己承担后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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