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心学概论》第四章 雪漠心学方法论27

同理,定力和智慧确实是心体中本有之物,但未致得良知或者天理时,又当如何?直接抓心体可作为一种高超见地,但真正遇事时能有定力,还是要靠渐修,慢慢养成或者说恢复定力。《二程遗书》言:“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已作恶,舜从而诛之,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揽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二程认为要使心有定力,功夫就在于止于事。并举舜之事例说明何谓止于仁,舜除去不仁之四凶,即为仁,那么止于事,即是除去此事之外的非事,就是说就事论事,不要搅入其他无干之思虑或私欲,就事情本身之理而处理之,这样人便不会为物所役。归根结底,仍然是要克除心体之上的私欲染污。因此,儒门虽言“定而后有静”,在理上的顺序是从心体到用,而在事上仍然需要先修静,才能真正将心体之定力发挥出来。

与之相比,大手印文化,直接言明静定之次第性,从修静到修定。以大手印之直抵心性的特色,在见地上,当然明了定为心体之本性,不假外求,恢复心体莹然清净,自然得定。但在方法论之表述上,为使修行者能行履扎实,下切实之功夫,便侧重于严密的次第性,从修静开始,修静看似从外部用力,但落脚点仍是心性。无论见地如何超迈,行履仍需扎实,否则易流于空谈和狂慧。如果说儒家对定之表述,侧重于其作为心体之本然状态,那么大手印文化对定之表述,侧重于其应事体现之定力。和儒家“止于事”类似,在大手印文化中,修定力也需要对境,需要在对境上磨炼,检验心是否有定力,即人在遇到极易动摇心性的情况时,能否自主心灵。有八种情况,极易动摇人心,被称为“八风”。龙树菩萨《大智度论》言:“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四顺四违,能鼓动物情。”此即世间八法,又称为世间八风,能吹动人心的风。八风之中,有四种令人喜欢并渴望得到:希望得到利养,希望声名远播,希望受到赞美,希望快乐;有四种令人厌弃想要躲开:不希望失去,不希望受到批评,不希望默默无闻或受到忽视,不希望痛苦。无论是想要或是不想要,八种境况都会使人心软弱,受到动摇,喜爱和憎恶在本质上并无二致,皆是人心之牵绊,心无定力者,便会为八风所吹动。

而反过来看,世间八风也恰恰可以作为修炼定力之道具。若是一味避世以求静,在未被世间八风考验时所具有的定力,不能称其为真正之定力。要验证修行者能否自主心灵,就要看其面对八风时,心是否为之摇动,是否生起烦恼纠结,是否陷于迷情之中。正如游泳之技能只能在游泳中锻炼,超越八风之定力同样也只能在面对八风时修炼。幸运的是,人在世间,八风无一日停息过,不能自我觉察之心灵,总是随八风而起舞,无数次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此时之面对八风不能称为修炼,因为心灵处于昏昧状态。只有在有意识的觉察状态中,面对八风,才是修炼。在面临喜爱之四种顺境时,观察自心,是否沾沾自喜而得意忘形,是否贪得无厌而得陇望蜀,是否患得患失不得安宁;在面临厌恶之四种逆境时,也要观察自心,是否陷于绝望而心如死灰,是否心生不平而嗔恨顿起,是否耿耿于怀不愿放下。在观察自心状态的过程中,体会情绪和念头的忽生忽灭,不可捉摸,便渐渐能体悟到它们的虚幻不实,继而尝试提起正念,以修静之所得,使心平复,以修行之高远目标的信愿力,驱散那最后的一片阴云。每遇一种对境,便如此操练,使自我觉知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心灵状态,并观对境之空性,观心念之空性,长此以往定力自然愈来愈强。

(待续)

附: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文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肿瘤研究所“人文导师”。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2015年中国品牌文化十大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爱不落下》“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8卷)、《佛陀的智慧》(3卷)、“光明大手印”系列(10本)、“雪漠心学大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雪漠智慧课程》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带你去远方》。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2004年度“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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