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一天,太阳的光茫偷偷地爬进了屋子里阴暗的角落,房间立时变得明亮,陈旧的家具、桌、椅都焕然一新,仿佛涂上了新的染料。施小月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她不用在半月街上拼命地叫卖了,不用一个人背着布袋子吃力地走在路上了。在卖帽子的闲余时光里,她已经做好创业的打算,哪怕有千难万险,她也要勇往直前,庸庸碌碌的混迹终老,她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跳下床,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融进身体的血液里,她对路上的行人道了声早安。然后,她转身去卫生间洗漱装扮一番,拿起手提包出门了。
半月街上冷冷清清,三两个人走在上面,其余的是环卫工人,他们正用扫帚清理昨天夜里残留下来的垃圾。西门旁边有一条不长不短的小巷子,沙土路上被垃圾箱占去半边天,臭气熏天的垃圾从里面滚落出来,倾撒一地。一个年青的女生和一个稍长她一些的男生站在垃圾箱几米远的地方,他们争吵的声音使大街上的行人都听得到。施小月转过身瞥去一眼,令她意外的是那个女生,她就是代正波追求李萱那天晚上,站在她左边的那个女生,代正波单膝跪地的一刹那,她就消失了,故计女生宿生的电闸是她拉的,但是她不敢确定。出于好奇,她走到巷子里,在一面墙的后面躲起来。
“我没有钱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女生说。
“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你不给我钱,我就饿死了。”男生说。
“你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去挣吗?”女生提高音量,气愤地说,“爸妈都多大数岁了,你不在家照顾他们,还跑出来瞎混,他们的钱被你败花光了,又来找我要,我是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钱?学费都是我打工赚的,伙食费能省就省,多余的钱我还得给爸妈寄过去,就算我有钱,也不会给你的。”
“反正你是我妹妹,没有钱,我不管你要管谁要。”男生不讲理地说“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告诉爸妈去。”
妹妹听完哥哥的话,已经怒不可遏了,她竖起眉毛,咬紧牙关,甚至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方浩,我告诉你,”她大声说,“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爸妈都是先给你吃,先给你玩,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都宠着你;我呢?什么都没有。”她流下眼泪,接着说,“爸妈只认你这个儿子,却不认我这个女儿,你在外面大吃大喝,他们给你钱,我要上大学他们说没有钱,我得一边学习,一边做兼职赚取学费,我容易吗?这也罢了,我认命,是父母给了我生命,我任劳任怨的报答他们,但是你,”她用右手指向她哥哥的鼻子说,“你凭什么管我要钱?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给你钱了。”
方浩不为所动,反而嫌她啰嗦,十分不耐烦。
“少废话,”他粗暴地说,“我和你的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这辈子注定我们是兄妹,哥哥有难了,妹妹不帮忙谁帮忙?”
女生气得转身就走,一边用手揩掉脸上的泪水,可是委屈使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方浩跳过去用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又伸出另一只手夺抢她的斜挎包,她双手抓住包,执意不肯松手,两人扭做一团,僵持不下。
在兄妹俩争吵的时候,施小月发现这个男生在哪里见过,她一时难以说得清楚,当看到他手背上的纹身,她想起来了,他就是火车站前面的那个男生,那天他站在一家超市门前一边抽着烟一边等待一个女生。
“方浩,你松手,我包里面没有钱。”他妹妹解释说。
“不给,除非你给我钱,不然我自己找。”方浩强硬地说。
“住手!”施小月大喝一声,从墙后面走出来。
兄妹俩愣住了,一起睁大眼睛看着她。趁此时机,她一把夺过方浩手中的斜挎包,把它放到它主人的怀里,并昂头挺胸地站到方浩前面。
“你是谁啊,少管闲事。”方浩大声嚷嚷。
“你几岁了?”施小月淡定地问。
方浩被突如其来的不相干的提问弄得有些窘迫,一时摸不到头脑,以至语塞。施小月继续问:
“你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你怎么知道我被女朋友甩了?”方浩胆怯地问,之后又壮起胆子来说,“你赶快走开,这是我们兄妹俩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
“你一个四肢健全,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去工作,竟然找妹妹要钱花,还真是可笑。”施小月嘲笑说。
“关你屁事,再不让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方浩说,他瞪大了双眼。
施小月没有被他的蛮横所吓倒,反而向前走去两步。方浩吓得退后一步。
“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女朋友怎么会不和你分手?你这是罪有应得。”施小月说。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方浩气急败地地举起右手,下一秒钟,他就要甩出一个巴掌。施小月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地向他瞪着眼睛。
“我刚才已经报警了,估计现在快到了,你要打就打吧。”她淡然自苦地说。
方浩他妹妹不愿意事情被闹大,马上跑到她哥哥面前,从包拿出两百块钱给他,并让他快走。方浩讲了一句粗话,把钱装进上衣口袋里,转身跑了。
“谢谢你!”女生回过头来说。
“没关系,我只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施小月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慢慢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他是我哥哥,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女生为他哥哥辩解,然后皱起眉头说,“对了,你是不是真的报警了,其实没有什么的。”
施小月被她的天真逗乐了,笑着说:
“怎么会呢,我就是吓唬他一下。”
“哦,那就好。”女生微笑着伸出右手,温柔地说,“我叫方娜,学财政的,你呢?”说着,她向右前方的大学校园望一眼。
“我叫施小月,”施小月握住她的手,同样望一眼大学校园,忧伤地说,“很遗憾,我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我就工作了。”
“读过大学也未必就有出息,要不然大学生的失业率怎么会那么高呢!”方娜说。
她向巷子的另一端看一眼,疑惑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失恋了呢?你见过他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哥的事情呢,”施小月笑着说,“是我胡乱猜测的,本来想用感情打动他,谁知道他毫无所动。”
她们十分小心地绕过垃圾箱,慢慢地走出巷子。半月街上依然空空荡荡。
“你认识何浩洋吗?”施小月随便一问。
“当然认识,”方那说,“我和他是同班的,我们是同学。”
“他长得那么帅气,一定有很多女生追求他吧?”施小月问。
“不错,他不但人长得帅,而且家庭条件也好,听说他父母都是挺有权利的。”方娜说,“不止是班级,系里也有很多女孩子向他示好,可是他只喜欢一个金融系的女生,对其他人不理不睬,同学们暗中说他高傲、冷漠。”
“金融系的女孩多半会是李萱,”施小月想,“我猜得是对的,那晚一定是他拉断电闸的,接着开车去了江边。”
方娜非常好奇事情怎么会说到何浩洋身上来,眼睛在眼眶里转动几下,她忍不住问:
“小月,你也认识何浩洋吗?”
“只是认识,不太熟悉。”施小月回答。
方娜看一下手表,时间已近中午,下课铃声三十分钟后就会响起。她拉起她的手,请她去食堂吃午饭。施小月推辞有事,委婉地拒绝了。
分手后,她走到半月街首端的公共汽车站,等待五分左右便上了车。车上的乘客不是很多,有多处空位置,她习惯性地坐在靠近车窗的一侧。想起大学,她悲伤的几乎落泪。她的家庭如果没有发生变故,在学习上分散了她注意力,以她的成绩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的。盯着窗外,初月餐厅从她眼前掠过,她转过头又看了一会,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怀念起在餐厅工作的那些日子了。一桌一桌地听客人点菜,在大厅里端着盘子跑来跑去,晚上回到宿倒头便睡,睁开眼睛已经是新的一天。那段日子过得很辛苦,不过,快乐是大于烦恼的。公共汽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在转弯处停下来。她欢快地跳下车。
读者眼前的马路是南北走向,并且是单行道,尽管不是主商业街,人口流量却日夜不断。一方面来自周边的几所大学的扩建;另一方面是多家企业都在附近建起了办公楼。一些独具慧眼的商家转租了老旧的店铺,然后进行翻修,改装,新的衣服、裤子、饰品、餐馆等商铺就重新开张了。施小朋同样看到了机会,已与一个商家达成租凭协议,抢占了市场。她本想做她的老本行,开一家帽子专卖店,但是中途又改变了想法。智能手机的出现会改变世界,她预测将来是智能化的时代,智能手机的不断更新很快就会取代老式手机成为新一代通讯工具的领航员,于是,她果断转行,决定开一家手机专卖店。
其实,她并不是心血来潮,或是异想天开,在半月街摆地摊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大部分的闲余时间都在读书,看电视新闻,阅览报纸,这些都是她的必修课。时间允许的话,她就四处逛逛,哪里转租的商铺,她都会走进去打探一下,回到家里把地点、租金、客流量,以及什么市场走俏,她都会详细记下来;另一方面,资金缺口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所以她尽量节省各方面的开销,把三年来赚得钱全部积攒下来,加上母亲遗留给她的房产(已经销售),她凑够了在一般地段支起一个门面的资金。现在,时机尚好,她下定决心要殊死一搏。
在马路中段,一家西餐厅的生意红红火火,进进出出的顾客络绎不绝;它旁边是一家银行,银行的旁边就是她新接手的商店了。装修方案已经设计好了,近日就可以开工;销售柜台也从一家木制厂进行了订购,等装修后就可以搬进来了;至于牌匾,早已制作好了,随时都可以安装。她还给店铺起了一个名字,叫明月手机专卖店。
路过西餐厅的时候,她向里面瞟了一眼,就像所有的路人一样,有着好奇的习惯,或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羡慕,但是她没有注意到,餐厅里有一双眼睛惊讶地盯住她看了片刻,然后眼睛的主人从座位上站起来,飞快地跑到马路上。他追上她并挡住她的去路,致使她抬起头来时吓一大跳,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小月,是你,真的是你,”代正波说,“太好了,见到你太好了。”他激动得红光满面。
“正波。”施小月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这个久别重逢的人,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升了温,使全身都温暖起来,却防碍了大脑的反应速度,她只轻声喊出一个名字来。
“小月,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还好吗?”代正波连珠炮似地问,“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在哪里工作?工作得怎么样?”
施小月抿起嘴唇,完全不知所措。
“还好。”她回答。
“那就好,我都想死你了,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代正波说。
“我也挺想你的。”施小月说,她要流眼泪了。
代正波激动不止,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还特意上下打量一番,夸她又变漂亮了。施小月幻想:三年前那个保护她、呵护她的大哥哥又回来了,只是那宽阔的肩膀变得更结实了,硕大的手掌更有力了,魁梧的身材也更坚挺了。
“没吃饭呢吧,”代正波说,“走,我们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
施小月从幻想中回到现实里,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他已抓住她的手腕转向餐厅走去。施小月只好跟着他走,但是转身的一刹那,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到了她的头上。对面马路上有一个女生坐上一辆出租车,她留有长发,穿着淡白灰的风衣,如果没有看错,那便是李萱。
他们俩走进餐厅,施小月刚坐下,诱人的美味马上被服务员端上桌子,显然,这是早已点好的菜品。拿起刀叉,她明白是她破坏了一对恋人的甜蜜约会,心情立刻变得沮丧起来,还有李萱会不会产生误会?来而又返已经说明了一切,她难过极了。食物再美味也难以下咽,她只吃一小口便把刀叉放回原位。代正波让她先吃,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电话另一端传来悦耳的声音,施小月听得出,这是李萱温柔纤细的话语声,但是她说些什么就很难听得清楚了,结果可想而知。她停止揣测,看着餐桌上的刀叉发呆。代正波挂断电话,然后把它放到桌子上,拿起刀叉时,他给出了如山般的铁证。
“小月,我交了一个女朋友,今天我们约好在这里吃饭的,”他说,“不过她说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了。”
施小月沉默不语。
“也好,”代正波说,“我们这么久不见面了,怎么说也应该在一起好好吃个饭。”他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着说,“对了,小月,你是不是也有男朋友了?”
施小月张开嘴,勉强笑笑,同时摇摇头。
“小月,你既然也在这座城市,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呀?”代正波问。
“我去大学找过你,却不知道你在哪个班级,所以没有找到。”施小月辩解说。
“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多联系,你要是需要帮忙尽管找我,我还会像从前一样保护你。”代正波承诺说。
“我在半月街卖过帽子,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你。”施小月说。
“半月街?”代正波表示疑问,“是我们学校旁边那条长街吗?我只去过几次,那里乱糟糟、闹哄哄的,我不太喜欢,所以没怎么去过。”
他的言辞未免有些清高,施小月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举止,几个礼仪性的动作也过于考究。在大学这片天地里,想必他如鱼得水,十分相信自己的才华。她不得不感叹:改变人的不是时间,而是环境。
“我在半月街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帽子卖得还不错,我挺喜欢那里的。”她说。
“怪我不好,小月,”代正波说,“我要是早些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会抽时间多陪陪你的,我知道你的心情不是很好。”他想起她去世的妈妈。
“我的心情好多了,”施小月说,“每天卖帽子忙得不亦乐乎,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代正波说,“小月,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工作单位在哪里啊?”
“嗯,我打算开一家手机专卖店,”施小月说,“我看好智能手机这个行业了,它流行的很快,未来几年也许就会普及成大众产品,现在入行是一个好机会。”
“从市场来看,你的想法不错,”代正波分析说,“只是普及的快慢与否就要看智能技术进展的程度了,多少年能够成为大众产品还不好说。”
西餐厅里不断有新顾客光临,服务员忙乱的在客人间走来走去,房间里的安静气息被破坏,如果再有更多的顾客进来用餐,就与一般中餐厅里嘈杂的环境无异了。
“不管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我都想试试。”施小月说,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那好吧,祝你成功!”代正波说。
“谢谢!”施小说。
说完,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推托有一些事情要办,准备告辞。双方交换联系方式后,便分道扬镳。临别时,代正波神采奕奕,他恋恋不舍地拥抱了她,走出十几步时又回过头来向她招手。施小月只能回报以微笑。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一点点地变模糊,她依然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心中纵然有再多的不舍与依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他和李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只是他的一个好朋友,一个同学,或者是一个妹妹,她只能给予他们忠心的祝福。
当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她转过身走进她的店铺。房东雇佣的工作人员正在盘点货物,清空无用的杂物。墙壁上的石灰像树枝上成熟的果食,轻轻一碰就坠落满地;地上一片狼藉,大多是什么木制品的残骸。她小心翼翼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在头脑里对设计方案进行了修正。在不久的将来,屋里将搬进崭新的柜台,里面摆放着各种款式的手机,从早到晚,将会不间断的有人惠顾……想到这里,她得到了自信,心情也轻松许多。
在返回的公共汽车上,代正波的样子不知不觉浮现在眼前,在她的脑海中,无法挥抹掉他那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忘不掉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和温暖人心的话语。往昔的记忆像烧红的铁块烙在皮肤上的疤痕一样清楚的存在,尽管时间、环境都在变化,疤痕还是清晰可见。
行驶中的公共汽车突然停下来,长龙似的汽车连成一片,挡住了去路。相邻的几个乘客开始讨论堵车的原因,有的人干脆把头伸出车窗外一探究竟。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有的乘客耐不住性子,大声咒骂,附和声此起彼伏。嘈杂的辩论把施小月惊醒了,她拉回思绪,向窗外看去。
与公共汽车垂直的方向是一条人行道,人行道的一侧有一家抻面馆,在这座城市里的第一碗面就是在这里吃下的,她始终记忆犹新,但是这已经不要了,重的是有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真是无法无天了。她站起来,趴在车窗上,仔细看个真切,果真是一个中年男子抢了一个女士的单肩包,然后拼命地逃蹿。
“师傅,快开门,”她跑到驾驶员的位置,用手指向抢劫犯大喊,“那边有人抢劫,我要下车。”
驾驶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马上按下车门的开关。乘客们好奇地向马路上张望,寻找抢劫犯的踪迹。施小月跑下车去,好心人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会有危险的。她来不及道谢,向对面的马路飞奔过去,可是有许多车辆卡在马路中央,她的去路被阻断了。没办法,她不得不绕来绕去,汽车司机不停地鸣笛警示她离开。待她到达人行道上,劫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受害人惊恐地蹲在地上,混身发抖。她也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读者可以猜到,受害者不是别人,她是李萱。
“没事了,没事了,”施小月说,“都过去了,警察会抓住他的,你不用担心。”
李萱啜泣不止。
“你没受伤是最重要的,”施小月又说,“不用害怕了,那该死的混蛋一定逃不掉的。”
“我的证件、银行卡和手机都在单肩包里面,我该怎么办?”李萱哭着说。
施小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左右观望一下,前面几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巷子,她曾经在里面的一家旅馆的床上度过了惊魂的一夜。基于这一点,她可以深刻体会到受到惊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我们先报警吧,”她建议道,“其它的事情稍后再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李萱慢慢恢复常态,不再哭泣了。
“小月,”她说,“我听你的先去报警,要是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陪我一起去吧。”
施小月同意了,并问她怎么会在这里。李萱说她是打车回学校的,走到这里就堵车了,她在车里等了大半天,汽车的轮子一步也没有移动。司机也着急了,下车去前面打听一下情况,他回来说是前面两辆汽车撞在了一起,交通警察正在处理,一时恐怕难以恢复到正常的通行状态。此处离学校不是很远,于是她决定下车走回去,万万没有想到,刚走出几步,劫匪就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她面前。
“小月,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反过来问。
我在公共汽车上,窗外有人抢东西,我看到被抢的人是你,就跑下车来了,”施小月说,“可惜那家伙跑得太快,不然我一定亲手抓到他,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丢到警察面前,让他们把他关进监狱里去。”
听众扑哧一下笑起来。
“李萱,”施小月说,“我看到你上了出租车,也就是说,你看到了我和代正波在一起吃饭,其实我们只是偶然碰到的,请你不要误会。”
“哈哈,”李萱没有生气,反而是高兴,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忘到了脑后,她解释说,“我没有误会,找打车到西餐厅的时候,看见代正波把双手搭一个女生的肩膀上,后来又拉起她的手,我先是惊讶、气愤,所以打算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他了。”
“你是走了。”施小月说。
“后来发现那个女生是你,我就放心了。”李萱接着说,“我猜想你和他一定是同学、朋友的关系,或者你是他的妹妹 ,而且很长时间不见面了,要不然他是不会那么欣赏若狂的。我之所以还是离去,是想让你们叙叙旧,再者,我要是出现,他是不会和我爽约的,但也不愿意舍你而去,在你我之间,他很难做出选择。”
“她是如此聪明,”施小月想,“她了解代正波优柔寡断的弱点,这么做,表面上她是退了一步,实际上会更加讨人喜欢。”
“我在出租车上,刚掏出手机,还在找通讯录呢,电话就响起来了。”李萱说,“理由我早就想好了,我告诉他我妈妈找我有事,我得马上回家去,并请他原谅我不能按时赴约。”
“你没有误会就好,”施小月说,“我和代正波是高中同学,你没有猜错。”
她们走出很一段距离,交通才慢慢恢复正常。去往公安局的路程还有很远,她们只好打一辆出租车前往。在车上,施小月和代正波通了电话。
一到公安局,值勤的警察马上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以及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据李萱回忆,那人是长头发,圆脸,额头上有道伤疤,是用头发遮盖起来的,正常走路的情况下很难看得出来,她是在争执的瞬间发现的。警察认真做着笔录,一边继续问她案发现场有没有其他人,或者监控录像什么的。
李萱的描述在施小月眼前形成一个影像,她仿佛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形躺在床上,他在鼾声大睡。
“警察同志,”她插嘴说,“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他四十几岁,额头上的疤痕在左边,经常出入一家小旅馆。”
“那旅馆在一条小巷子里,而且是半地下室结构。”警察说。
“对,是半地下室结构的。”施小月肯定地回答。在这个城市里度过的第一夜就是被这个抢劫犯吓得够呛,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桌子上有一沓厚厚的文件,警察从中抽出一份来。打开档案,他把它递到两位女士面前,用手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他问这个人认不认识。只是看上一眼,她们几乎一口同声地指定就是这个人。
“这个犯罪嫌疑人叫张雷,我们警方追踪他很久了,”警察说,“近一年时间,他犯下好几起在马路上抢夺别人东西的案件了,近日,我们从旅馆老板娘以及其他证人口中获悉了他的几个落脚点,而且全部安排了警力蹲守,相信很快就能将他缉拿归案。”
笔录做完了,这时,代正波突然冲进公安局里。李萱扑进他怀里,哭出声来。他用一只手轻抚她的长发,极力安慰她不要害怕。施小月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她默默她走出办公大厅。过一会,他们两个人也出来了。
此时,一辆警车在大厅前停下来,两名刑警押着一个犯人走进大厅。他带着手铐,脸上的表情并不痛苦,反而是挂着微笑,那笑容是给三个年青人的。施小月打个寒战,向后退却一步,她眼前的影像十分清晰了,犯人的额头上左边有一块疤痕,他是张雷。
罪犯落网了,李萱的单肩包及里面的东西全都完好无损。一个警察说是在一家旅馆里将罪犯逮捕的,因为他把火车票落在了旅馆里,他是回去取火车票的。为了不引起注意,火车票是提前十天就已经买好的。
“这个家伙真狡猾!”李萱评论说。
“虚惊一场,没事就好。”代正波说。
这对恋人如此恩爱,眼睛里只能看得见对方,别无它物。也许李思原说得对,忘掉过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施小月跟他们道别后,只身离开了。她和读者都不会想到,张雷没过多久就走出了监狱,而且他的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