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镇上有一座钟表店,店主是个桃李年华的大姑娘,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01
长安镇上有一座钟表店,早在上世纪初就已经在那儿,抗日战时期着过一次火,好在基业尚在,只烧糊了一面墙。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周围都盖起了红砖绿瓦小洋楼,唯独这家店,门口灰砖铺就,红木的门,镂空雕花的窗桕,两旁搁着几盆花,一个旧时候腌菜的大水缸,水缸的口子残了一块,里头蓄满了水,水上飘着几朵莲花。
平时街上略显得冷清,只有上学放学或是集市的时候能见到车水马龙的景象。
可即便如此,这家店却总是鲜少有顾客光临。
大概是因为时代的变迁,人们不再需要这些传统的钟表。
又或者,当人们经过这家店的时候,哪怕你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店里头的模样,往来的人便也不大愿意进去。
02
店主本是个耄耋老妪,上个月去世了,店铺关了十来天又重新开了张,店主换成了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长得十分水灵。
店里就突然有了生意。
那是个寻常的下午,刚下过一场雨,门口突然进来了一对夫妇,女人穿着一件酒红色大衣,脚下踩着一双颜色有些陈旧的皮鞋,是个美丽大方的女人。
挽着的男人则面色憔悴,拄着拐杖,脚步有些虚浮,一看就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他每走一步都行地十分踉跄,女人身材瘦弱,生怕他摔了,咬着牙尽量扶住他。
姑娘心细,搬来了一把软椅,让女人扶他坐下。
女人道了声谢,又同男人讲了几句话,男人点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女人小心翼翼从包里掏出一块手表,交给姑娘,道:“老板,你看看我这块表还能修么?”
那是一块一看就有了些年头的表,镜面已经有些磨损,甚至还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秒针像是男人手底下拄着的拐杖,颤颤巍巍,总停在原点。
姑娘掂了掂手表,纯金的链子。
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是块好表,只不过表盘损坏的太严重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换块新的。”
03
女人脸上浮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她扭头看了眼躺在软椅上的男人,压低了声音。
“这块表是他很珍贵的东西,我问了很多地方都说修不了,他总说这块表就像现在的他,我想修好它,我想让他振作起来,我。。。”
说到这里,她滚下两滴泪来,但慌忙抬手擦掉,她很怕被男人看见。
姑娘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男人虚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能修么?”
女人用几近哀求的目光看着姑娘。
男人听她许久不回答,又道:“不能修就算了吧。”
“能修!”姑娘突然开口。
04
虽然开了窗,屋子里的光总显得有些暗淡,墙上挂满了钟表,一旦安静下来便能听到那一声声的“滴答,滴答”。
男人继续闭上眼睛养神,而女人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小妹妹,真的可以修么?”
她点了点头:“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女人有些焦急:“需要多久?”
“大概一个月。”
女人沉默了,她的眼睛又红了,很努力地憋着眼泪,嘴里喃喃:
“一个月?一个月太长了,我怕。。。”
“人就像钟表,零件损坏了,有时修修便能好了,可有时,坏了就是坏了。”姑娘说着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钟,有两块,时针早已停滞不前。
女人有些震惊,甚至有些许怒意。
“你。。。你什么意思?”
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流露出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她道:“如果你晚上有空,或许你能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女人满脸狐疑地搀着男人离开了。
回去后,女人只当自己遇到了个疯子,可越想就越觉得奇怪,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召唤她。
她还是忍不住去了。
05
姑娘早早备好了茶水,为她斟了一杯,便缓缓说起了故事。
“20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镇上出了场车祸,男人酒驾撞上了一对年轻夫妻的车,丈夫当场身亡,妻子奄奄一息,她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那时正是男人最落魄的时候,他不能惹官司,更不能赔钱,所以他选择了逃逸,甚至鬼迷心窍地顺走了孕妇手上的金表。”
说到这里,女人突然变了脸,站起身来,指着姑娘:“你不要胡说八道!”
姑娘并没有回应她,旁若无人地继续说着。
“妻子在送去医院的途中产下了一名女婴,便也随丈夫去了。而那个肇事的司机在酒醒之后十分后悔,可他没有勇气去自首,那时候,路上还没有摄像头,等于死无对证,他一边逃避,一边又在自责和恐惧中惶惶度日。”
“他无数次想要赎罪,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当年那个幸存的女婴。”
姑娘顿了顿,抬首看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突然瘫倒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
下一秒又像是发了疯一般,拽住姑娘的手大声质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他?他是?而我。。。我是?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
姑娘并没有理会女人的歇斯底里,继续用和缓的语气诉说:“大概半年以前,他来到这家店,他说他的妻子病了。人就像是一块钟表,零件坏了,自然需要更换零件,所以,他跟我做了一笔交易。”
“用他的零件更换妻子的零件,而交易的筹码就是时间,他把他的时间卖给了我!”
她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放开姑娘的手,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她是个孤儿,父母死于一场车祸。
半年前生过一场病,可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因为很快就痊愈了。
06
“当,当,当!”
墙上的挂钟突然敲响,时间停在了十二点整,便再也不动了,姑娘喝了一口茶,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来。
她说:“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