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嗨，大家好！我是戏精本精，今天想和大家聊点有趣的事。
我叫王子谦，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我一直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三，妥妥的大家眼里的“学霸”，所有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升旗仪式时，国旗下讲话的孩子……各种荣耀加身，让我差点忘了自己姓啥。
在大家的期待中，我考上了最好的初中，进了最好的班级，班上的师资配备也是全校顶尖的，真是举全校之力，来培养我们。
老班赵老师是特级教师，“模范班主任”，年年评优都是榜上有名，赵老师是妥妥的“实力派”。
大家都以为我会续写学霸的传奇，尤其是我的父母，我感觉他们随时都做好了宴请四方的准备。谁知道，我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王子谦，你怎么考的，看看你的成绩，怎么考成了这样……”放学时，赵老师把我留下，我才进办公室，赵老师连珠炮式地轰炸，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赵老师，对不起，我，我，我这次没考好，下次争取考好点……”我低着头，眼睛瞅着脚尖，两手不停地拨弄着手指，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这次全班倒数第五，虽然没拉平均分的后腿，但是以你考进来的分数，不应该考成这样的，你好好想想，写份自我反省交上来。”赵老师对我有恨铁不成钢的急迫。
我能理解他，每位优秀老师希望他的每位学生都优秀，这是多么真诚而朴素的愿望。可我让他失望了，并且我是故意的。
我被班委扣分了，理由五花八门：进教室时，向上跳跃，伸手摸门框，扣五分；扔垃圾时，距离太远，做投篮状，没投中，扣五分；就餐时，咀嚼声太大，吃相不雅，扣五分……
我没有辩解，也无须辩解，之前听学长说过：班委会有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磊落，它是一个小小的江湖，也有阶级辗压！班委之间，会抱团对外，辩解无用，而老师事情太多，他无暇处理这些鸡毛蒜皮。
秋季运动会开始了，在体育馆举行。我报了三千米、接力赛、跳高和跳远。另外有三名同学报了接力赛，其他同学都是观众，不，连观众都称不上，他们是去体育馆写作业的优生。
曾有同学戏称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三千米比赛时，别的班呼声震天，“加油”声此起彼伏，让人热血澎湃。而我班的看台，全在埋头写作业，只有邓小瑞在为我卖力地喊“加油”，他似乎想通过呐喊，把他的能量传递给我！
邓小瑞，班级倒数第一，我的难兄难弟。他的呐喊，让我感受到了阶级间的温暖和友爱。兄弟，谢了！有了他的助力，我拿了第二。
接力赛输得惨不忍睹，尽管我在第一棒时，给他们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优势，可是仍然改变不了最后一名的命运。
我个人项目跳高和跳远，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因班上参赛人数太少，总体排名倒数第一。班长笑着说：“我们已经在精神上超越了他们！”大家附和。
很快期末考试来了，我想演戏要演全套。考卷的难易程度，全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照实填写吗？不，那样，只会得到一个“进步很快”的结果，接下来我想要体验的都得不到了。
我把数学答题卡次序稍微颠倒一下，英语作文部分，我干脆胡乱写。果然，我如愿以偿，全班倒数第一，邓小瑞倒数第二，我俩关系更近了。
“你上次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学习的嘛，这就是你好好学习的结果吗？马上把你妈妈叫来，我要和她聊聊……”赵老师气极败坏，但是我感觉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像我妈，我妈会劈头盖脸地挖苦，甚至辱骂。相比之下，赵老师斯文多了。
妈妈来了，她诚惶诚恐地坐在赵老师对面，认真听着赵老师对我的“控诉”：上课走神，爱讲小话，喜欢抄作业，晚上就寝时，给同学讲鬼故事……是的，这全是我犯下的罪行，我恪守一个差生的本分。
妈妈的表情由平静到惊讶，再到不安，她坐在小凳上，两只手互相握着，时不时地拨弄着手指，像个受训的孩子，可怜巴巴，委屈极了。
回家路上，妈妈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语气里有不可思议，也有压抑的愤怒。
“我，我想体验……我压力太大了，他们太优秀了，我跟不上节奏，所以……”很少看到妈妈这样，我有些语无伦次。
“那我们放假就报名补课，希望你能知耻而后勇，跟上班级的步伐！”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等我答应，她就帮我做了这个决定。
妈妈给我报的是线上课，很知名的网课辅导品牌，我知道她这次扔的钱，连个声响都不会有。
妈妈开始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每天恨不得把双眼绑在我身上。只要发现我摸鼠标，慈爱的声音就会响起：“子谦，听课就听课，不要动鼠标……”我无趣地放下鼠标，线上老师讲的内容，与我们的教材不同步，我真的听不下去。
我得找点乐子，打发这难熬的时光，我灵光一闪：可以打开游戏界面，调到无声状态，妈妈应该发现不了！我被自己的小聪明折服。当然，我的余光得瞟着点周围环境的变化，谨防妈妈的突然出现。
二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果然，出事了！“王子谦！你居然在打游戏！”一声惊天炸雷在头顶响起！在多次得手后，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居然玩得忘乎所以了。
妈妈像愤怒的狮子，抡起衣架在我身上“大刑伺候”，我身上立现血淋淋的“沟沟壑壑”，我咬牙挺住，这是我自找的。
很快，游戏被设置了，可网课还在继续，我还得装出好好学习的样子，但是面对那些已经掌握的知识点，我实在不想听第二遍。我决定在浏览器里打开哔*哩*哔哩，调成无声，看有字幕的视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又被发现了！妈妈搜索浏览器记录，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我还是嫩了点，我不会删记录。
这次妈妈没有打我，因为前不久医生说，她的乳腺增生非常严重，不能再生气了！
妈妈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强压着怒火，眼含热泪，语重心长地说：“王子谦，你到底要妈妈怎么做，你才愿意好好学习？我们家这个样子，你不好好学习，怎么会有出路？难道你真的想以后去工地搬砖吗？”
看到妈妈这样，我也很心痛，弱弱地说：“自从我成绩不好以后，你们都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爱我了，难道你们只喜欢成绩好的孩子吗？”
“我变了，是因为你变了，你变得这么不思进取，我都快不认识。我在班级群都抬不起头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的父母，你爸起早贪黑为了谁，线上线下各种补课，你就不能用点心吗？……”妈妈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我忍不住想说出真相。
“你自己做饭吧，天天好吃好喝伺候你，到头来，把你养成了白眼狼，把父母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花了这么多钱补课，居然跟我玩游击战，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生下来我就掐死你……”
妈妈气急败坏，“啪”地关上卧室门，客厅顶板的灰掉落下来，我身体不由一震，看来今天的午饭又没着落了，妈妈终究只爱那个优秀的我！
电脑被取消使用权，我只能偶尔用用手机。那天，我鬼使神差地想用手机玩会某抖，对妈妈撒谎说：“手机放桌上了，我进房读英语，别打扰我。”
妈妈正在埋头写东西，这个时候，她一般不会注意这些小事。
某抖真好玩啊，玩到天荒地老都不带重复的。我又玩大了，敲门声响起！
“手机交出来！”妈妈的语气不容辩解，表情平静，暴风雨来临时的前奏！
我战战兢兢地交出手机，等待衣架将军的大驾光临！
然而并没有，妈妈接过手机，咬牙切齿地说：“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每次都说要改，可你的行为告诉我，你改不了，你就是个废物！”
妈妈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盛怒，我隐约听到妈妈后槽牙咔咔咬合的声音。
说罢，妈妈猛地转过身，走了不到十步，突然举起右手，然后奋力往地上砸去！
不用想，手机屏已经稀碎，我甚至能听到手机发出的呻吟：“我又没做错什么，却让我承担了所有。”
壮烈牺牲的手机躺在地上，我和妈妈谁也没有去捡。
……
新学期开始了，我已是一名初二的学生，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卧底当到底！我很想知道妈妈和老师的底线在哪里。
开学考，不出所料，我仍是全班第一，倒数。赵老师请妈妈去“喝茶”，她没去，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支撑不起这场“茶话会”，意志稍显坚定的爸爸去了。
事后得知，赵老师本想和爸爸合演一出“赶我走”的戏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要我收拾书包滚蛋，以此激发我的上进心。
爸爸认为这样太伤我的自尊心，不认可这个决定。其实我倒很想看他们的表演，看最后怎么收场！由此我也知道，可能也只有爸爸，还知道维护我的自尊心，不免感动。
周五回到家，我有种如临大敌的忐忑，一直惴惴不安。才走进门，妈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笑着让我吃水果。情况不对，妈妈不难过吗？
我诚惶诚恐地坐下，“妈妈，你不要太难过，成绩不好的孩子，未必没有好前程，比如邓小瑞……”
“邓小瑞家有钱，你能和人家比吗？我家除了努力学习，没有别的出路！”妈妈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了。
“赵老师说你是读书的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用心，来说说你这学期的打算，你给我写个保证，保证至少前进十名，否则……”
“我不写，写这个没有意义，我做不到你会更失望……”我讨厌这样的形式主义。
没想到一下激怒了妈妈，她跑去厨房找来打火机，准备点燃沙发罩，然后烧死我，她再自杀。
“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妈妈情绪过于激动，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我大声呼救，邻居阿姨听到声音，赶紧敲门进来。她有条不紊地端水，扑没了还不大的火焰。她陪着妈妈聊了好久，直到妈妈情绪稳定，才离开。
太疯狂了，卧底没成功，差点把命搭上！我跟爸爸推心置腹地聊了聊，委婉地表达了我想上进的决心，要他转告老赵，不要给我施压太大的压力，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最后，我告诉他，“你一定要留意好你老婆的情绪，并照顾好她。”
三
果然，老赵很给力，给我封了很大的官——监*察组组长！可以监管所有的班委，他们有任何不妥的行为，我都可以记名扣分。
这么好的事，我是不是可以报当初他们随意扣分的仇？说实话，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我想给所有扣过我分的班委，都穿一次小鞋。但是细想，这终究不是君子所为，直到现在，我的记名小本仍干干净净。
我发现纪律委员团结了她的几个好友，经常给班长使绊子，她想干掉班长，取而代之。关于学长说的“江湖论”，又一次让我记上心来。
我不动声色地写了八个字，递给纪律委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她肯定看懂了，后来再也没有小动作。
期中考试前夕，学校对我们初二全体学生，进行了体育测试。好家伙，体测成绩我居然拿了全班第一！终于扳回一局。
可我还没高兴多久，老赵说话了：“王子谦，既然你体育成绩这么好，以后不用上体育课了，以后体育课，你就在教室做题吧。”
老赵的语气不容质疑，我后悔不该考第一，我好喜欢的体育课啊，就这样上不成了。
老赵这样说，也这样做了，结果全班浩浩荡荡去操场，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在教室。苍天啊！这是为什么？
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身为体育老师的叶老师，以前那么宠我，现在居然也不帮我说话，她居然默许了老赵的决定，那我就死了这条心吧！
开始我还能静下心来认真做题，可二十分钟后，我有点坐不住了，反正没人管我，我可以溜达溜达！一回头，我就看到后面黑板上贴着我写的检讨，太刺眼了！
趁这会没人，我把它悄悄撕下来，应该没人知道！说干就干，可贴得太牢，不太好撕，我得小心点！
我记得二叔看过我写的检讨，还夸我，说我的检讨写得像工作报告，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用词准确，堪称检讨中的模板。我对二叔说，这种东西写多了，自然就写出了水平！
“王子谦，你在干什么？”老赵满脸盛怒站在教室门口，吓得我一激灵，检讨撕成两半，这下怎么收场？
“我在监控室盯了你好半天了，你果然’优秀’，竟敢撕检讨了，今天再写一份，下课交到办公室来！”老赵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走了。老赵一定会经常不解地问自己：“我怎么会遇上王子谦这样的货！”
那天夜里，我梦见了赵老师，他慈爱地对我说：“王子谦，你这孩子，除了成绩差点，其他方面都挺不错的，尤其是你的抗压能力，全班NO.1，这焦虑浮躁的社会，正需要你这种能力呀。 你很善良，你愿意为弱者发声，如果不是考虑升学率和各种评优，我打心里认为你就是个优秀的孩子，别怪我……”
“赵老师，其实并非成绩优异才有好前途，我预感邓小瑞以后肯定前程似锦，他的编程学得非常好，我们常玩的游戏，他都看不上，他能一眼看出游戏中的bug，甚至还能给我讲出那些游戏的设置原理；他很懂汽车，很多品牌汽车的各项性能指标，他都烂熟于心，他只要听听汽车的发动机声音，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赵老师，邓小瑞真的很聪明，只是他的兴趣点不在教材上，也有可能像大家说的，还没觉醒，多关心关心后进生，他们需要更多的关注和爱……”我越说越激动，我有太多感受想要表达。
梦里，老赵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无限宠溺，“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啊，可是你们又是否真正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我的心刹那间被融化，默默地说：“我懂你，我一直都懂你，你又何尝比我容易啊！”醒来，发现枕头和眼睛都湿了。
我决定慢慢回归正常状态。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排名十八，班上五十人。在这个培优班，学霸林立的班级，取得这么大的进步，在他们眼里，实属不易！我成了大家眼里的“黑马”，还贴上了“逆袭成功”的标签。只有我自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的状态也恢复到了最疼我的模样，每天给我准备好吃好喝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妈妈诚恳地向我道歉：“我太着急了，我不想你以后前程暗淡，所以，只好用各种手段逼你上进，好在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可怜天下父母心。
从此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河清海晏，母慈子孝，一副岁月静好的祥和景象。只有我知道，这祥和的背后有多少不堪，就像华丽的袍子下，不知藏着多少虱子。
我是戏精王子谦，我仍然是那个努力上进，奋发拼搏的好学生，只因一念之差，想体验“差生”的生活，让我尝尽有人捧与被人踩，这天差地别的悬殊待遇，各种心酸，经历了如过山车一般的心路历程，我唏嘘不已。
我有太多的感慨，有时悲凉，有时兴奋，有时觉得风雨飘摇，有时觉得前程似锦……这些情绪本不该我一个13岁的孩子来承受，但是人心的变幻莫测，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尽显它的八面玲珑，千奇百怪。成功毕竟是少数，平淡才是日常。
我能接受我的平庸，但这个世界不能，有太多的声音告诉我：你必须优秀！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躺平，下凡一趟，我不想太累，人间这么热闹，我想体验各种生活状态，感受他们的悲喜，可有人不允许我这样。
我静坐考场朝前望，眼瞅千军万马挤独木，现场惨烈，胜者为王！我想问有没有一双手，能在桥下托举起不幸掉落的孩子？有没有一种爱，是无条件、无附加的？有没有一种教育模式，可以把我们送进兴趣的城堡，自由且自律，朝气蓬勃？
今天的故事到此为止，我不是黑马，我是戏精本精，一名出色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