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发尖一股一股地往下滴着。我攥住它,像拧抹布那样使劲拧了拧,裹上帕子搭在头上。急忙挤出牙膏,不一会儿就在嘴里生出无数的小泡泡……
临近熄灯时间,好像每天熄灯前都这样慌乱。那我之前的时间用到哪儿去了。
放在窗台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在昏暗的角落里发出幽幽的光。我走进瞥了一眼,没有停下。打开水龙头,冲杯,搅动,倒掉。然后快速朝里屋走去,抓起我的吹风机。
“××说今天要整理班上的思修论文……明天要直接打包文件发给老师……”室友的谈话隔着嘈杂的嗡嗡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到这儿,我不由得停下了,想起下午还没整理好的班级论文。手机屏幕正好亮了,我直接划过消息通知,点开QQ,确认自己没有错过班上的什么重要通知。揉了揉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打开电脑继续我的“工作”。
一两分钟左右,熄灯了。
十多分钟后,我合上电脑,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享受着这一刻的闲暇。突然想起被我忽视的两条信息。
是妈妈发来的。
“幺儿在干嘛?”
“在洗漱吗?”
回妈妈的消息永远不怕晚,也永远不怕错过。只是我不知道,我有一天也会把“回妈妈消息”这一条放在最后的事例清单里,可以被不断地后延。我有些悲伤。按妈妈平时的习惯,该是睡了吧。
“已经睡了吗?早点睡也好。”又一条消息弹出来。给夜色蒙上一层看不清的薄纱。
我的母亲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从小很少关心我的心理成长,只觉喂饱不饿不生病就好,殊不知母亲的温情对小小孩童有多重要。跟母亲谈话聊天永远说不上有意思。我偶尔想愉悦一下氛围,她也接不上来,那俏皮话就这样孤零零地悬在半空。
“还没。”
之后便是如同我想到的那样。问我刚才在忙什么,怎么这么晚了才洗漱,四级考试怎么样,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最近的天气。
我真心感谢天气这东西,它参与了我与母亲的每一次远程交流。
繁琐的问答很容易让人失去耐心,我心中烦闷,却在下意识里问了自己一句:“你曾经那么爱的母亲,到现在你也会烦她了吗?”
曾经我多么爱她。即使她不会体谅我的用心,我依旧伤心地爱着我的母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妈妈”变为“妈”,我开始觉得她唠叨,甚至有些烦人。我以为我不会落入所谓叛逆的少年心理,原来这一天只是迟来了。
同样的,她迟到多年的关心现在成了唠叨。时光,纠结偷走了我们多少……
也许只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开始老去了……
一次,我装作半嗔怪的语气玩笑道:“妈,你除了成绩和天气外能不能跟我谈点别的。”
电话那头过了会儿,传来她不好意思地呵呵声,“别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除了这些,她还能跟我谈什么呢?我在内心自责着我的刻薄。
她曾经牵着我去买布偶;在冬日里帮家人洗衣;她会做可口的饭菜;会在换季时提醒自己的女儿注意身体……
母亲的爱不用索取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你手里,理所当然得让人快忘了它的存在。
每个母亲也都曾经是少女,有着女儿家千丝万缕的情绪和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小心愿。囿于厨房灶前,岁月在眼角留下痕迹,发丝失去光泽变得枯黄。温柔羞涩的姑娘啊,现在偶尔暴躁,会和卖菜的小贩斤斤计较……是什么让她变成今天的样子?或许是生活,但更多的,应该是爱。母亲的爱,是张皇无措,是爱在心头。她不知如何走进,用她的方式笨拙地爱着。向前走吧,不论何时回头都能看到她的爱。
母亲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的孩子。如此多的心理误会,但我想我们都是爱着的。
都说越老越小,却少有人用对孩子的耐心来对待老人。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慢慢老去不生出一点悲情?她总是问我:“你觉得妈妈看起来是不是又老了?”
我也总是笑呵呵地说着:“没有啊,我妈妈看起来一直都年轻。”我也犯了和母亲当年一样的错误,不关心。我觉察到她内心的恐惧……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似乎被这亲昵的接触吓了一下,接着又慢慢放松。她只是需要对我说的话再肯定一点。
父母和子女之间说不出口的爱绵长深远,习以为然。可以的话,丢开那束缚的烦人不像话的中国婉约,我想说“我爱你啊,我真的好爱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