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瑛曾经也想过他和良善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京城客栈里的一间客房里,不断传出女子生产痛苦的呻吟声。祝瑛知道,自己这是难产了。女子费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抓住旁边一位夫人的手“干娘,这一路走来,多亏了你,今日我是熬不过了,”话还未说完,嘴里便又传出一阵呻吟。
那老妇人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我的乖囡,你且存些力气,好好把孩子生下了,刚刚夫人也说了,定会让相国惩治了那狼心狗肺的贼子。”说罢,复又对着产婆哀求道“老姐姐,我这女儿受了不少苦,就是是我老婆子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女儿平平安安的。”
产婆面露难色“这胎是横着的,如今只有舍大保小,或者舍小保大,你们赶紧做决定,不然,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祝瑛浑身使不上劲肚子又是一阵阵的痛,“保孩子,”
“祝妹妹,你这又是何苦,良善他那样对你,今日若不是我问了小童,还不知道他干的这混账事,你何苦呢”
“夫人,求,求你,在这个孩子出世后,好 好,, ”祝瑛恳求地望着站在床前的贵妇人,话还未说完,便陷入了昏迷。
是啊,何苦呢。
一年前,祝瑛还是个天真烂漫,不知愁的官家小姐。父亲虽说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却也是个为民办事的清官。
祝县令四十岁的时候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自小便捧在手心里,从小便习得琴棋书画。
那年夏天,祝县令前往彭城述职,祝瑛便求了母亲一个人带着丫鬟去往庄子上避暑。这一去,便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情窦初开的年纪,加上祝瑛最近又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对情爱竟也生出几分憧憬。幻想着张生一般的男子,会出现在自家庄子的西墙上,然后开始一段甜蜜的爱恋。
“若当真出现了那个冤家,倒也不枉我求了母亲,来这一遭。”
祝瑛心里暗自想到,随后便让丫鬟拿了琴。
“落花落叶乱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痕痕上更添痕。一片白云青山内,一片白云青山外。青山的内外有白云,白云飞去青山在。我有一片心,无人对君说。愿风吹散云,诉与天边月。”
一曲《凤求凰》弹的行云流水,倒也听痴了在墙外驻足的青年。
“公子,你怎么在这,小童找你半天了”突然传出的叫喊声,打断了琴声,随后便传出了一声稚嫩的女声“谁在外面。”
来人见被发现了足迹,忙整理了衣冠,又拿出扇子扇了扇,好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在下途径此地,听闻有人抚琴,只觉得琴音入耳,有所唐突,还望海涵。”
祝瑛听闻,唤了丫头开了小门,才看见月光下的青年。“先儿是我这丫头不懂事,若有冲撞的地方,还望见谅。”祝瑛行了一礼,心里跳的厉害,好在是在夜里,这会儿月亮也钻进了云里,不然祝瑛红透了的耳垂可就出卖了她那点小心思。
两人又在门口寒暄了几句,祝瑛知道门外的青年叫良善,父亲是当朝的尚书,此番是游学到此,只因附近有母亲办置的庄子,便打算小住几日再动身回京。
良善虽为尚书公子,但是学问却一般般,最厉害的便是那花言巧语哄骗清白的姑娘,待到失了耐心,便心狠地弃之一边。
面对像祝瑛这样天真的姑娘,良善自是不花力气便哄的人家死心塌地的。良善也曾想过,若是家里逼我娶亲,娶一个像祝瑛这样子的妻子也不是不可以,虽说门第低了点,但好在祝瑛性子柔和。通过半个月的相处,祝瑛给良善做过衣服,洗手做过羹汤,也曾在书房红袖添香,日子过得如同新婚夫妻一般。好像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这年轻日子还没过够呢,怎么就想着成亲了。就是成亲,自己也断然不会娶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如果那祝瑛是个聪明人的话,大家好聚好散,如若不然,哼,怎么说自己也有一个当尚书的爹,不是吗。
日子又过了几个月。这天,良善收到了母亲的来信,不禁脸色一变,忙唤了小童收拾行囊回京城去。
良善匆匆离去,只留给了祝瑛一封信。信上说良善的母亲病重,叫良善感觉回家去。就这样,良善消失在了祝瑛的世界里,就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祝瑛日日盼着良善回来,他说过会娶她的。她的肚子里还有良善的孩子,祝瑛对自己劝慰道,说不定过几日良善就回来了,他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
祝瑛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没等来良善,倒是等来了述职回来的父亲。祝县令虽说宠爱女儿,但骨子里却是个迂腐的老学究。礼义廉耻看得比什么都重,得知了自家女儿怀了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竟然把祝瑛赶出府门,不再认这个女儿。
祝瑛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丫头前去京城找良善。主仆二人一路上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等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祝瑛便找了一个小旅店安顿下来,让小丫头前去打探良善的消息。
等小丫头回来带给了祝瑛一个无法接受的消息。良善高中状元,半年前就和宰相的女儿成亲了。原来,书信上的内容都是假的,全是假的,都是骗她的。什么母亲病重,什么凤冠霞帔,都是假的。良善急于回京成亲甩开她才是真的。可笑自己,竟然还千里迢迢跑到京城 找他,这样看来,自己到底算什么。
不多时,良善便得知了祝瑛在京城的消息,一封书信很快便送到了客栈里。祝瑛急慌慌地拆开信件,看完之后突然凄笑起来。
原来当日的对月抚琴,你当做是妓子的行为,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你当做是不守妇道,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当状元夫人抱着孩子走出房门时,祝瑛早已经咽了气。
京城的茶肆里,又多了几桩趣闻。什么新科状元抛妻弃子和宰相千金和离,新科状元大殿之上被当今圣上罢官流放,宰相千金和离之后收养了一个孩子。总之都是围绕着这位新科状元。
只是,这些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有几人知晓其中被辜负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