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善老人牵着孙儿小橙子的手，告别了班主任赵志新，一路走出了滨海区浅海路中学的大门。
“爷爷，天好热呀。”夏日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就连周围的蝉鸣声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小橙子一边抬臂擦拭着脸颊上的汗水，一边有些抱怨似的说道。
“那我们就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再回家。”李至善老人说道。
事实上，虽然周围气温很高，但是李至善老人此时是全然感觉不到的，因为他的心里有事，脑海之中始终都萦绕着刚刚在二年级三班教室所看到的一幅幅画面：
物理课本书边上的批注。
批注后边画上的“×”号。
以及上身白袖衫、下身黑色运动裤的女学生。
... ...
李橙自从记事起，大部分时间都是爷爷在陪伴着他。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平时工作都很忙。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老人经常会给他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久而久之，李橙与爷爷之间便显得越发亲近了。在李橙的记忆当中，老人的脑海中仿佛总是藏着永远都说不完的故事。
但是这一日，李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爷爷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因为在以前，每当他和爷爷坐在树荫下座椅上的时候，爷爷都会给他讲故事，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爷爷似乎今天有心事，原本舒朗的眉目紧紧地皱缩在一起。
爷爷不说话，李橙也便安静地坐在旁边，瞪着大眼睛看着爷爷那张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脸。
爷孙俩坐在树荫下，默然良久，爷爷站起身。
“我们走吧。”
“好的。”
之后，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只苍老的手拉着一只稚嫩的手，缓步朝着远处公路旁生长着繁密树叶行道树绿荫方向走过去。
... ...
傍晚，阳春街李至善老人所经营便利店门口。
李至善老人与陈亮坐在夕阳的余晖里。
一阵晚风透过路边行道树树荫下的大街，吹散了一天的暑气，行走在路上的行人原本躁动的情绪也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在家里躲了一天的人们，此时也都乘着晚凉，纷纷走出家门，来到了大街上。
但是，此时从李至善与陈亮的脸上，却全然看不到一丝轻松，相反两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下的眼睛都凝眸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显然他们二人的大脑中此刻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偶尔两人之间也会交谈上一两句，但是大部分时间二人都在各自低头沉思。
此时，李至善与陈亮正在讨论关于李毅的一些事情。
在与陈亮上一次交流之前，李至善老人心里都一直认为李毅是一个听妈妈的话的单纯孩子，后来听到陈亮的一番述说后，李至善老人虽然知道陈亮绝对不会做毫无根据的推测，但是心里仍然会觉得陈亮也许只是一种错觉。直到后来，老人亲自走访过李毅的学校，翻阅了李毅的物理课本，在课桌边邂逅了穿短袖衫的女学生后，李至善才真正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意识到了李毅的确不简单。
“我前两天到李毅所在的学校走了一趟。”
“发现了什么？”
“翻看了李毅的物理课本，并且在物理课本的书边上看到了一行字。”说到这里，老人停顿了一下，而陈亮的注意力也被李至善老人的这句话所吸引，原本低着的头抬起，凝眸虚空的眼神转而看向了老人。短暂停顿之后，老人又开始继续说道：“书上写的是‘夏天，在空调车内，当玻璃镜片温度较低的时候，哈出的水蒸气便会在镜片上凝结形成水雾。’”
“空调车、玻璃镜片、水蒸气......”听到李至善老人的话之后，陈亮的口中反复重复着几个词语。同时，脑海中也在思虑着这几个词语同程峰交通事故案之间的联系。
“‘空调车’会不会就是程峰所驾驶的车？‘玻璃镜片’？似乎程峰平时也戴眼镜。”因为陈亮清晰的记得，那天他到现场的时候，曾看到程峰的右眼眼眶周围插入了许多玻璃残渣，一副玻璃镜片已经完全碎裂的眼镜镜框掉落在了主副驾驶座位之间的地上。思虑到此，陈亮隐约间觉得这句话似乎就是在描述程峰遇难的原因。“但是，‘水蒸气’一词又如何解释呢？”
还不待陈亮继续思索下去，耳边便听到李至善老人继续说道：“但是，在这句话的后边画着一个‘×’号。”听到这里，陈亮的思绪忽然断了一下，又转而去思索小男孩在课本边上那句话后边打“×”号的原因所在。
“我觉得那个‘×’号是在否认些什么。”李至善老人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什么？”陈亮原本已经大致推测出小男孩物理书边上的那句话冥冥之中似乎与程峰的死有着某种联系，但是此刻听到老人下结论说那句话后边所画上的“×”号代表着对某种事实的否定时，心里又不免生出了无数的疑问。所以沉思中的陈亮又一次抬起头，注视着老人的神色当中满是疑惑。
想必老人也察觉到了陈亮内心深处思绪的变化。老人凝视着陈亮，继续说道：“那本物理书边上还写了一句话‘水珠也可以。’”听到老人最后一句话，原本沉睡在陈亮脑海深处的一副画面如一只被春雷骤然惊醒的蛰伏于地下的小虫一般被唤醒出来，那是一柄水枪。
在此之前，陈亮一直推想不出在车内所发现那柄水枪与程峰之死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但是，当听到老人提到的物理书课本边上最后的那句话时，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那柄水枪的用途。
“也许那柄水枪正是小男孩杀死程峰的‘武器’。”当这个想法第一次浮现在陈亮脑海中的时候，他的心弦也是一颤。
“也许，程峰的死真的是一场谋杀。”正陷于沉思中的陈亮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并且，语气当中还蕴藏着某种坚定。
“嗯？”显然，对于陈亮口中突然道出的话，李至善老人还不能够一下子明白过来。
“因为，那天我曾在程峰的车内捡到过一柄水枪。”不等老人问出口，陈亮便仿佛早已明了了此刻老人心中的疑虑。
听到陈亮提到水枪，老人眼眸中所凝聚起的疑云，也仿佛一下子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