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

今天在书店遇到了一个老人家。

我在二楼的角落里写稿，他是拄着拐杖上来的，拐杖的声音很响，我顺着声音看向楼梯口。先看见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头顶，然后是佝偻的背，再是那只拄着拐杖的手。

他以为我是工作人员，问我XX作家专区在哪里。

我说就在我这里。我占了这个角落一时挪不开，便又补充了一句“您要找什么书，我帮您找”。

他眼神倒很好，说：“我看见了，不用帮忙。你能帮我把这书拆开吗？”

这就为难我了，书店规矩，顾客是不能自己拆书的，即使是会员，也得拿去前台，让店员拆。我只得说：“我不能拆，我帮您拿到楼下去，让店员来拆吧。”

他这才意识到我不是店员，连连道歉。我也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之后他就抱着那本厚厚的书去找了二楼的店员，我也不再分心，继续纠结我的稿子。

过了好一会儿，很响的拐杖声又来了，他走到楼梯口，冲我说：“姑娘，谢谢你啊，你们公司有福气啊能找到你这么勤奋的员工。”

我笑出声来，说我不是公司员工啊。

他停在楼梯口，一脸好奇的望着我，我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在写东西呢。”

“噢作家啊！”他发出一声响亮的惊呼。

“不是不是！”我脸都要红了，“就是写点小故事，不是作家……”

他来了兴致，拉开椅子就在我面前坐下：“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本地人吗？你写过什么？”

好奇心太大了吧老爷爷！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一一作答。

他频频点头，满面笑容，问：“你有没有进本地的作协啊？”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这事儿。

“来，我给你写个信，你拿着去找余主席！”说完他就要拿我的本子。

“不不不！”这就太科幻了，而且我确实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何必去丢人呢。

老爷子热情很好，见我不愿意要他写介绍信，便开始絮絮叨叨他自己的故事，说他爷爷是红军，父亲是茶农，自己13岁时喜欢过一个长辫子的隔壁班同学。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前妻，说自己最对不起她的，就是在她去世后又娶了一个妻子。

也许我是外公带大的缘故，我素来很喜欢老人家，也喜欢听他们讲故事。我先生的外公，最爱的就是拉着我，让我听他拉二胡。每次看到这些满脸风霜的老人，总会想，如果我的外公还活着，他会不会也这样腻着我，缠着我，像小孩儿一样让我给他买果冻呢。

老爷子讲了许多许多，我一直注视着他那双藏着沧桑的眼睛。偶尔我也插句话，比如我也在很小的时候读完了红楼，我的字很丑不知道怎么练，我在北京参加过一些有趣的沙龙……他也听得很起劲。

直到与我熟悉的店员上来催我吃饭了，我才知道已经中午过半了。

老爷子调皮地说：“今天好在没带手机，不然早被电话控制咯。”

我笑着扶他起身，替他拿了两本字典一样厚厚的书，再扶着他走下楼梯。

一场奇遇就这样结束了，我赶紧去吃了两口冷饭，再回来继续敲键盘。

后来听说他下午还来过，来问我在不在。店员怕他扰我，便说我接孩子放学去了。多谢她的好心，也多谢老人家的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