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

人这一生最体面，最需要尊严的时候应该是老年。

奶奶，八十七岁那年去世。

去世前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

奶奶生育了八个小孩，被天花病毒夺走了5个，她终日哭泣，于是便瞎了一只眼睛。

八十五岁以后，那只好的眼睛也彻底失眠了。她把自己的积蓄给了我爸，五块的，十块的，五十块的，崭新的票子堆积在一起。

前一年，她摸索走到餐桌边吃饭，爸爸细心为她撕下鸭肉骨头，她还能摸索到门外的石头晒晒太阳。我爸那时四十多岁，中年失业，在家照顾老母，渐渐失去了耐心。

后来，我奶奶便不上桌了，她坐在床边，始终盖着那床大花被子。空洞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了。。。

她总是问我，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我好饿，什么时候有饭吃？ 好多蚊子，给我点个蚊香。

那时候我年纪小，正在叛逆期，并不太想搭理奶奶。

可是在爸爸对着奶奶大喊大叫，掐奶奶时，我会和爸爸争吵。

有一夜，奶奶摸索着去喝水，不小心把水壶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爸爸冲过来掐着她手臂上的肉，不停叫骂着。奶奶轻声求饶，疼，好疼。

想起奶奶说，她带伯父和爸爸几个孩子，从来都不打不骂，指甲弹一下都没弹过，小心呵护着他们成长，也用心教育他们，两个伯父考上了大学，爸爸高考了两次，未能成功，但奶奶也竭尽所能给爸爸最好的，在儿孙的抚养上，她一直帮扶着爸爸。

我流着眼泪打下这些文字。

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爷爷，在去世前有奶奶照料，体面又有尊严地离开了事件。

而奶奶，在孤独中，一个人在黑暗里，彻底丧失了尊严，孩子们并不孝顺，这眼泪，是流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