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他们根本没有过交流。经常的，一个大声吼，一个斜眼瞅。

默契说有也有，太稀缺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就会因为这个瞬间产生不知所措的感动。

有一次，男人想试图要擦去妻子嘴角多余的口红，女人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急急忙忙往后退了几步，男人温柔地嗔怪，眼神不知道要看着哪里，女人也慌神了，四下看看孩子们，孩子们根本没有注意过。两个人开始小题大做了，到了晚上，罕见地想要好好温存一番，不料男人的阴茎早已不如他的性格那样强硬，过早的低下头。两个人分开被子转过身去睡了，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的时候，女人七点起床，一头烫过的红色卷发，四处伸着短短的腿。一边打哈欠一边穿上黑色的短毛衣。眼神呆滞着，拿起手机刷朋友圈，一条条看。身边的男人睡意正浓，打着惊天动地的鼾。

下床了，看着地面一片的狼藉：地板是2007年铺好的，客厅共有50片，每一片上面都交错着粉红色和淡蓝色，时间久了，上面有了微小的坑坑洼洼，不管用拖把清洁几次，看起來还是脏兮兮的。沙发是淡紫色的，怕弄脏，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被罩，红的，绿的。经过昨天一天的折腾，地板全是水渍，沙发也乱糟糟的，脏衣服随便扔着。

中年男女育有一儿一女。女儿上了高二，儿子还在小学。两个小孩都不爱学习，只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保持安静，平时的时候，说不了几句话脏话就倒出来了。这个时候正是假期，最常的娱乐就是中年的两个人陪着一双儿女看着电视剧，男人手拿手机盯着，女人也跟着都市剧无脑地笑着。桌子上放着塑料盘子，里面装着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除了电视剧的声音，就剩下牙齿和零食的交互摩擦声。

男人性格窝囊，最大的脾气给了女人。女人在家的时候，男人没去过厨房一次，没自己端过一次饭，没自己洗过一次衣服。女人习惯一次次做这些事情，顺理成章似的。女人每说一句话，每就大事小事发表一次自己的意见，都要斜眼看一眼男人，像是征得对方同意似的。一句话说得不对，男人便破口大骂了，摔碗摔杯子，气成疯狗似的。

女人不喜欢呆在家里，不喜欢破旧的一切。女人一遍遍给上高中的女儿说要好好学习，以后买大房子住，找个有能耐的老公，不要像她一样活成了这样。女儿盯着电视机械地点着头，女人充满爱意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好像希望就在眼前了，好像这两个孩子不言而喻就脱离平庸的生活了，好像不用教育两个孩子就会成为优秀的人才，一路顺风顺水。

晚上的时候，家里会剩下三个人，男人每晚出门打麻将到凌晨。对家里的一切不管不问，孩子的学习？随你的便吧。爱学不学，早早辍学还省事，早点出门挣钱去吧。满身烟味回家后，翻开锅盖，没见一口饭，自己气得要死，不管不顾骂着，能开的灯全开了，翻箱倒柜找食物，像一头要饿死的猪，下一秒就要倒下了一样。

每天如此，每年如此。

中年男女已经结婚20年。家里四口人没拍过一张全家福，好像每次都是在某件事的瞬间感动中萌发照全家福的想法，好像终于觉得四个人是一家人了，好像一切破旧的记忆会像他们用了20年的洗脸盆一样丢弃。可是每次都会因为一些事情阻止这个刚刚萌发的想法，下一秒就变成了美妙的幻象，成为了20年后的海市蜃楼，永远没有幸福的实体。

没有一个人愿意展示爱意，没有一个人会感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