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义的对话

当我问他为何而哭泣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

“我并非为自己而哭泣,我所受之苦,非常人所能想,我深知自己心魔难除,却抱着为天下人除魔卫道的决心入世,在此路途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而不止,心魔变化多端,有时会以我所恶鄙之人的形态出现,考察我的耐心;有时亦会以我所喜慕之人的形态出现,考察我的定力。这一路上,我遇到过的人和事,无一不是令人或嗔恨、或疑虑、或焦思、或喜乐,却无一是令人内心深处得到安宁过,我只求片刻宁静,心魔却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疑惑地说道:“若你心生嗔恨、疑虑、焦思,这些令人不快之感,我亦能理解心魔之诡变且强大,为何心生喜乐之感,仍是心魔幻化的一种呢?”

他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并无没有道理,然而———无论是我心生嗔恨、疑虑、焦思、与喜乐相比,皆为有感外物而发,即使我处于喜乐之中,亦指那片刻欢愉,而并非求得内心深处那一抹宁静而得到的喜乐感。正所谓,我心亦随风而动,而风却不为我所动。”

我似懂非懂,复又问道:“那么回到你的问题,你又为何而哭泣?”

他回答道:“我哭泣,第一重原因是为我自己,我有心魔作祟,本不该入世救世,然舍身喂虎,如今自身为自己在尘世的心魔所困,难以脱出,日夜忧思困顿,却更加被束缚,世人却多不解我意,此为第一。”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哭泣,第二重原因是为世人,世人皆如我等化生,各自为各自的心魔所困顿,或为财,或为名,或为义。此三等在我看来皆同为业障。世人为这三等所苦,却不自知,每日疲于奔命于世事之中,哀叹于生老病死之间,却难以跳脱而出此生所受之苦,是以我为他们难过。”

“那么第三重呢?”我继续问道。

他想了想,说道:“这第三重原因暂时我还没想到,也许仅仅是为哭泣本身而哭泣吧。”

不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你就姑且认为是在为你我哭泣吧。”

“你我?”我疑惑道,“这是如何解释?”

他说道:“你我即世人,世人即你我。在我们此时论述之间,你我却仍然无法参透跳脱出人生之苦的道理,你我甚至正在受到此苦本身的困扰。而芸芸众生,却在此时无法想到问题的本身,他们与你我所受之苦,皆为愚昧之苦。难道我不该为此哭泣?”

我似懂而又非懂,我跟于他座下修习十二载,却仍然无法从嗔恨、离欲、欢愉、妄念之苦当中脱出,更不可能明白他所忧思,然而听他这么道来,我只觉得我也想为我以及世人掉几滴不存在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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