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灶拾遗

土灶拾遗

看到这幅图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现实生活中,的的确确就有这样的例子。比如,我家。

我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很早就开始使用液化气煤气灶,读书的时候放学回家自己在灶上热热菜热热饭什么的。但自我外出求学工作至今近二十年了,家里的煤气灶很难得用一下,父母一直是钟情于用土灶。农村里大多数人家也弃用土灶了,农忙过后就开始烧秸秆。而我家从不烧毁,甚至还去捡人家的硬柴回来,堆的靠井的那边到处是柴火。可以自豪的说,我家的柴火绝对是全镇说不定全中国最多的。去年家里重新装修了厨房,没有土灶的安身之处了,他们居然在房子夹角处又垒砌了个土灶,在灶上装了油烟机,新装修的厨房形同虚设,只用来吃饭。


在故乡,过去垒灶是一件跟造房子一样的大事,儿女结婚后和父母兄弟们分家,同一屋檐下,一个厨房内,再“支个灶”即分家了,弟兄多的一个厨房里有几个灶。你可以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拥有一个灶,你就等于有自己的家了。灶,就是“主权”和一个家庭的象征。


一般灶用泥坯和砖头砌成小型堡垒样,在其上方架二口大小不一的铁锅,铁锅一个用来煮饭或者煮粥,一个用来炒菜烧汤。锅与锅之间会有一个直径20厘米左右的小口用于放汤罐,汤灌有铝制的或者铜制的,煮菜炒饭时用火的余温加热,开水用来喝,温水用来刷锅洗碗。灶砌好了,外面粉刷上石灰,贴上瓷砖。灶膛分上下两层,上面塞柴火,下面用来掉柴火灰。就是那首诗里写的,“煮豆燃豆萁,豆在釜泣”。诗里的釜即是锅,锅盖旧称“釜冠”。大灶的烟囱伸出屋顶,袅袅炊烟飘向天空,孩子们在外面玩耍时看到家里烟囱冒烟了,就知道家里开始做饭了,马上要回家了。

在我的印象里,一般七八年家里就要重新砌一次灶了。过去砌灶的师傅都要请手艺好的,造的大灶又精致烧火又快,邻居家曾经请了一个很大年纪的师傅过来砌灶,小巧玲珑,用我们乡下人的话,这个灶“痛”啊!这些师傅不光是瓦匠还是民间画师,他们在灶的空白处,画上各种图案,栩栩如生。灶画的内容大是以五谷丰登,年年有余(鱼),花鸟虫兽等等。大部分都是瓦一样的灰色,鲜少有五彩缤纷的。这些灶画给旧时候贫穷的厨房里增添了一抹生活的气息。

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乡下的灶头总是烧的红红火火的。现在过生日全都西化了,吃生日蛋糕,而在过去家里办寿宴,是一定要蒸寿桃的,寿桃除了少许敬菩萨,大多数分给来祝贺的亲朋。端午节在城里包粽子只能放在高压锅里压,而在乡下煮一锅粽子,香气四溢,一里外都能闻到,煮熟锅开后闷上一夜,早晨可以连吃几个;腊月二十三那天是“灶王爷”的生日,家里煮红豆饭,盛上一碗供在灶台上,到大年三十撤掉。腊月里的灶台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都在灶头上蒸馒头蒸年糕,做芝麻糖花生糖,炖肉,煮鱼,热气腾腾的厨房,温暖了整个冬天。

城市里公寓里的厨房,那是一个人的舞台,烹煮一人皆可。但是乡下的土灶,一定要有人烧火,掌握火候。我似乎又理解了我父母,他们一个烧火,一个炒菜,掌勺的说“大火大火”,烧火的赶紧扇扇子;掌勺的说“小火小火”,烧火的赶紧用火叉推一推。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炒菜烹煮过程中顺带交流了感情。说到火叉,我们方言和“火车”是一样的,小时候没有福气坐火车,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要叫火车,常常把把火叉当成竹马一样,跨在下面跑,大声喊着,坐火车啦。


城市的喧嚣又让人们有时向往乡下的生活,最近几年农家乐的“土灶”活动又开始盛行起来。曾经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参加过两次这样的活动,大家都玩的不亦乐乎,直呼过瘾,对大铁锅煮出来的米饭赞不绝口。文明程度的高度发展,也许土灶以后也从我们日常生活中彻底消失了,或许只有在农家乐里,在我们的记忆中了。

好吧,那就让我们老了都回老家吧。像我们的父母一样,我在灶台上炒菜,你在灶膛前烧火,一起诉说着生活的琐碎,过去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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