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衫表露出来性格和反应，让岳崖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就像小卖部老板说的话一样，邪。
跟阿东一起看剧的时候，尤其是一些推理悬疑的剧，当看到凶手出场，虽然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阿东往往就能猜出他的身份，然后不屑的跟岳崖说，“你别傻了，都是套路啦，正常人哪有那么多不正常的地方，生老病死，上学上班，相爱相杀，苦大仇深，无非就是这些。超出了这个范围你就可以怀疑一下了。”
岳崖觉得是有道理的，一个普通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那么多不和谐的地方的。青衫恋爱时候的激烈反应，青衫怀孕被甩时候的偏执反常，青衫死后的性情大变。这些都可以说明了，程衫就像悬疑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一样，身怀秘密，或者说是与众不同。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没有证据，只有怀疑。
岳崖突然想起来，既然怀疑程衫，那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找上她？
时间，对，就是时间。
就是因为她恰好在陈科死之前去过2栋宿舍楼。
为什么去呢？
程衫说是为了拿一些很重要的资料，要写论文用的。在这之前，她还在电影院看电影，甚至拿完资料之后还赶回去看完了电影，甚至出去外面住了一晚。原本这么清晰地不在场证明，是足以洗清她的嫌疑的，可是为什么后来李韩和岳崖都开始怀疑程衫呢？
原因大概有三点，第一就是程衫应对李韩的询问时候表现的冷静，对于死了一个同学，而且自己因此受到调查这件事，镇定自若。给岳崖一种，似乎早有预料的感觉。
第二是程衫面对陈科父母时候出人预料的举动。不仅是在听到陈科母亲辱骂青衫之后，主动说出了陈科丑闻的事情。
岳崖忽然想起来，当时他去找辅导员了解程衫的事情的时候，辅导员当时说他也很奇怪，程衫竟然会给陈科父母带路。岳崖当时以为，辅导员只是奇怪程衫怎么刚好会给他们带路。现在想来，其实辅导员当时奇怪的是，程衫之前可是因为青衫跟他们有过冲突，甚至还有动手，关系应该非常恶劣才对，程衫怎么还会给他们带路。
这么说，程衫应该是早就认识陈科父母的，从青衫那件事情就见过他们，而且有过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给他们带路。她是原谅了他们，还是可怜他们，亦或是有其他目的？
再看当时陈科父母的样子，应该是由于急着得知陈科的情况，所以没有注意到程衫，又或者是没想起来。
岳崖思考着，程衫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这样做。
“是恨意吗？是想要亲眼看着仇人痛苦不堪，撕心裂肺，这种强烈的恨意吗？”岳崖喃喃自语。
看来，程衫的温婉美丽也许只是表面，可能她把自己的恨意藏在内心深处，为此甚至不惜强行改变自己的性格和行为。
这个女人，很可怕。
最后一点就是她和青衫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报复陈科，在知道程衫和青衫的关系后，岳崖有了这个怀疑。只是现在没有证据。
但是岳崖见过很多事情，有阳光下的，和黑暗中的。丧心病狂和信念坚决，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概念。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牺牲。很多故事都告诉了我们这一点。
比如说东野圭吾的《白夜行》。
对了，程衫看的，是什么电影呢？
《薇薇安的复仇》这个电影，讲的是薇薇安在她的双胞胎姐姐因丈夫出轨而自杀之后，通过模仿姐姐的言行举止，假扮姐姐一步一步让姐夫和情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最后在两人惨死之后，自己也跟着自杀身亡这么一个故事。
岳崖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从这部影片的介绍来说，薇薇安的复仇，一定是精心策划的。除了天生的容貌上的相似之外，薇薇安和她的姐姐，必然有着深厚的情感，否则肯定模仿不了，再高明的演技，迟早会被拆穿。
程衫看的，就是这部《薇薇安的复仇》。岳崖来到了那天晚上程衫去的电影院，他觉得要找到程衫的问题，就必须要从她说出来的话和行程入手。大厅有个监控，可以完整的看到门口的人员出入。于是岳崖直接找上了电影院的经理，要求要查看程衫来看电影那天晚上的监控。幸好李韩已经打过招呼，不然人家肯定以为岳崖莫名其妙。
岳崖仔细的看着监控录像，希望从里面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八点五十五分，程衫背着一个小包来到电影院，坐着等进场，然后九点钟准时进场。接着在十点二十分的时候就匆忙的出来了，再接着就是十一点十八分的时候回来再次进场。
这些时间都跟程衫说的，以及宿舍的来访登记表上一样，证明她的确没有说谎。岳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子，难道真的只是性格和行为的问题吗？他太愿意相信，他不是警察，所以只要不是确切的证据和确定的事实，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既然已经告诉他，程衫有问题，那么他就不会轻易放弃。
反复看了几遍，在确实没有找到什么其他的问题之后，他也只能拷贝了一份监控录像，然后就离开了。然后岳崖又以同样的方法，在附近的酒店，也就是程衫当晚入住的那一间那里证实了程衫确实入住了。
看来程衫没有说谎，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岳崖从酒店里出来，正打算回学校。想到程衫说的话都没有问题，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而现在，他就好像是掉进了程衫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一步一步按着她计划的来。
这种明知前面是陷阱，却不得不闯的行为，让岳崖感到很被动。
附近有个自动贩卖机，岳崖看到了李韩一直喝的那种罐装咖啡，就买了一支。打开之后他喝了一口，挺苦的，感觉还可以，但他果不其然的有了些懒意。岳崖是那种越是喝咖啡和茶，就越能睡着的体质。“如果是他，会怎么做呢？”他自说自话，想着如果是李韩这个多疑，但风格简单犀利的警官，会怎么做。
最后他轻笑了一声，“所以他跑过去了。”
柠檬的微酸刺激着岳崖的大脑，让他稍微的放松了一下。
《薇薇安的复仇》确实是一部很精彩的电影，剧情紧凑，角色的个性很鲜明，整部影片既让人提心吊胆，又让人拍手称绝。
岳崖为了了解程衫的喜好，也买了张票去看了《薇薇安的复仇》。薇薇安对姐姐的感情，可以说是这部电影的核心。如果不是薇薇安深爱着姐姐，也不可能假扮姐姐假扮的那么惟妙惟肖，令出轨的姐夫难辨真假。岳崖觉得，薇薇安对姐姐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姐妹，超越了伦理，似乎已经成为了恋人之间的爱。
他突然由此想到，程衫对青衫，会不会也是这么一种感情呢。
不，不对，不只是感情上相似，也许其他方面也有相似的地方。结合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岳崖觉得，自己也许向真相靠近了一点，可是如果是像岳崖猜测的那样的的话，那还缺一点，缺一点关键的东西。
就在岳崖思考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看来，你很喜欢这里的东西。”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有些炸。
是程衫，她怎么会在这里。岳崖没想到，她会主动找上门。
不再是风格明显的橙色短裙，而是一身休闲的打扮，上衣T恤，下身为运动裤，不过依然提着个手袋。见了程衫好几次，这幅打扮是第一次见，让岳崖有种恍若两人的感觉。甚至让他觉得，如果之前的见面都是这种打扮的话，也许现在就不会怀疑她了。
因为除了依旧漂亮可爱，稍带一丝英气的样子之外，程衫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女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是岳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生，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放下了杯子，岳崖很自然的对着程衫笑了一下，“这里的港式奶茶和柠檬茶都挺不错的，我有时候会过来这里，边喝东西边看书。”
程衫微微点头，“那我试试，就喝柠檬茶吧，你那杯看起来挺不错的。你不介意我一起吧？”“当然不会。”接着岳崖就让服务员再上一杯柠檬茶，“加冰吗？”“不用，谢谢。”
程衫看着岳崖，轻轻地说了声，“你挺细心的，白夜行，怎么样？”“你也是，上次看见的吗，白夜行不愧是东野圭吾的杰作之一。”
“我也挺喜欢这本书的，尤其喜欢结尾，不像嫌疑人X的献身那样，功亏一篑。”言语中带有着欣赏，程衫微笑的看着岳崖，似乎因为相同的喜好而高兴。
“我对结尾说不上喜欢，但我觉得人性是复杂的，坏人不一定没有忏悔，好人也不一定无罪，好坏也很难绝对，但我们认为的罪人，他们唯一会坚持的，一定是相信自己是正确的那份纯粹的信念。比如桐原亮司，石神。或许夹杂着爱恋，或许夹杂着恩情。”静静的说完这番话，岳崖喝了一口茶。
程衫仿佛很是赞同，“他们总归觉得自己是对的，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至少他们自己觉得有意义，那就是值得的。这样的话，别人怎么想就不重要了。”
岳崖看着程衫，两人互相注视，目光都没有丝毫回避。“尽管如此，但是结果所带给世人的事实，却是残酷的。”岳崖刚说完，程衫就接着说，“结果也许是不好的，不堪入目的，但没有恶因，何来恶果？”言辞锋利，没有退让。
岳崖也没有退后，“同归于尽并不能是一个好的终结，只能强迫世人接受结果。但是这样是不会带来理解的。”
程衫仍带笑意，但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只要得到该得到，抢回被夺走的，承受该承受的。这些都能回归原本，合乎情理，那就是值得的，理解是无关紧要的。”没有停息，眼神里面带有着岳崖尚不能认同的决绝，程衫说了一句让岳崖有所震动的话，“死了的好人，再好也没有用了。活着的罪人，其罪也是没有的。”
岳崖无法反驳，只能沉默以对。“所以啊，罪人，还是不该活着的，否则，好人该怎么安息。”程衫又说了一句，这时，她的那杯柠檬茶上了，她喝了一口，“确实好喝，不过我虽然喜欢白夜行的结尾，不过却不能认同，毕竟我觉得，雪穗不配活得那么随意。”
尽管岳崖挺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觉得程衫说的那句“死了的好人，再好也没有用了。活着的罪人，其罪也是没有的。”这句话，他内心深处竟也有些认同。
“罪人是该承受应当的恶果，但为此而再搭上无辜者的人生，值得吗？”岳崖说的很慢，慢的让他自己觉得有些沉重。
“凡事都有个值不值得，但这永远都只有面对事情的那个人自己才会知道。”程衫则说的很平静，里面甚至有着岳崖看不明白的一丝轻快。
岳崖看着程衫，他觉得她的内心，一定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如同《白夜行》里，那种到死也会被藏着的秘密。
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