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锋纵身一跃,跳下悬崖,东郭义伸长双手扑去,迎来一阵刺骨的寒风,手心空空荡荡。
周无锋的突然举动令他震惊错愕,他也为周无锋感叹,昆仑山高数万丈,坠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了。
他想到了周圆圆,从小到大没有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这个孤独的的小女孩。
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回身望向周圆圆,见她软绵绵地向后倒去,而无鞘剑还插在身前。
东郭义大惊,箭也似的飞去,手轻轻一抬,扶助摇摇欲坠的身体,就在这时,身前长剑晃动,一股殷红的鲜血自她身上流出,染红了东郭义的粗衣。
不省人事的周圆圆正陷入极度危险之中,先前无鞘剑威力太强大,伤及她五脏六腑,致使她心脉严重受损。
片刻后,周圆圆的身体开始抽搐,面容苍白惨淡,东郭义估计,照这样下去,周圆圆必将心脉衰竭而死。
东郭义扶她盘坐于地,将内力汇聚手心,以手抵住周圆圆的背心,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输去。
无鞘剑虽无鞘,但极具锋芒,为了防止无鞘剑对周圆圆造成二度伤害,东郭义左手一震,无鞘剑朝前方射去。
他右手迅速覆盖住伤口,一股纯粹的内力将堵住血流,并在缓缓修复重创的伤口。
周圆圆苍白的面容有了点点血色。
东郭义的面容却渐渐黯淡下去,也许只有他知道周圆圆伤得多重,也许只有他知道周圆圆离鬼门关多近。
他为给周圆圆修复创伤,不惜耗尽体内最精纯的内力,甚至输入修行者最为重视的心力为她疗伤。
心力属于精神层面,修来不易,牵涉到一个人的天赋资质,修行长远。
使用内力和心力同时为人疗伤,极为少见,尤其是使用心力,容易损伤人的根骨,降低自身的修为实力。
豆大的汗珠从东郭义的脸颊滚落,他神情凝重,紧紧盯着前女孩,生怕病情恶化,突生变故。
片刻后,东郭义唇角苍白,轻薄身子几乎随时会倒下。
为了周圆圆,他几乎耗尽体内全身气力。
周圆圆手指微颤,鼻尖的呼吸也变得起伏平缓,瞧在眼里的东郭义终于松了口气,重重倒向雪地。
“这次只想助灵山道观取回灵山经,哪知我亲手酿出了世间悲剧,救活这个小女孩,算是我的赎罪吧!”东郭义道。
“你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突兀的声音凭空出现。
东郭义心头一紧。
那人未曾露面,声音里满是挑衅:“失去一本小小灵山经,没想到能有如此大的收获,无鞘剑法,霸刀诀,以及当世两个高手的人头,当然,还有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东郭义胸口如遭大锤猛击,呼吸立时快了几拍,对方究竟是何人,又如何将灵山经说得如此不堪,须知灵山经可是灵山道观三大镇观之宝之一。
经过风雪迷雾,他终于看清来人,听得他不可思议的声音:“无道子,居然是你,你还没死。”
那人约莫四五十来岁,一道道袍,脸色枯黄,呈现病态之感,虚弱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但他那握住玄铁杖的那只收,粗糙,但显得强劲有力。
无道子森森笑道:“你看看我周围。”这笑格外阴森可怖。
东郭努力睁眼望去,发现跟随无道子而来的人数,达数十人之多,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这些人全是灵山道观。
要知,灵山道观是名门正派,与剑阁,九门同为江湖巨擘,屹立千年不倒。
东郭义滚了滚喉结,手指变形弯曲成弧形,心想: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无道子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道:“如果我不装死,又怎能引你和周无锋决战,我又怎能渔翁得利。”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件事我计划已久,为此我甚至苦练易容术,要的就是你的刀法,你的项上人头。”他继续补充道。
东郭义动了动身子,却使不出半点力气,他刨开冷雪,咆哮道:“你为灵山道观蒙羞啊,智能大师不会放过你。”
“他我都敢杀,别说是你,如果你乖乖交出东西,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听到智能大师身亡的消息,东郭义如遭雷轰,全身剧烈颤抖。
他不敢想起从前和智能大师品茶论道的那段时间,那是多么的自由自在,心旷神怡!
听见噩耗的他,再无强忍不住,喷血一口鲜血,鲜血四溅,所触的冷雪一一被融化,印在地上,旋即又被冷雪覆盖。
东郭义突觉森森寒气逼人,失了魂魄,全身缩在雪地里颤抖。
“无雨,去搜。”无道子向旁边瘦小青年喝道,又向东郭义道:“这些年你为灵山道观做过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你乖乖交出霸道诀,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东郭义以一介游侠的身份,记为灵山道观的客卿长老,虽常年行走在外,却也为灵山道观立下不少功劳。
而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下甚是苍凉,不禁想起师傅说的话:行走江湖,人心险恶,哪天被人害死,也怪不得别人。
无雨身子直冲,冲至东郭义跟前,伸长手去抓东郭义的衣襟,似要将他整个人提起。
东郭义游走江湖,行侠仗义,所结交之人皆是江湖侠义之士,相互往来皆以礼相待,时间渐长,体内傲骨也是日益长出。
倘若别人要欺辱他,那是万万不行的。
无雨魔掌伸出,蜷缩在地上的东郭义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劲,腿一屈,身子一蹦,朝悬崖跃去,随即跳入万丈深渊。
无道子大叫:“不要让他跑了。”
无雨大惊,不敢违背师傅的命令,急忙扑去伸手捞,哪知脚下冰雪异常光滑,脚下一滑,一声惨叫,生生滑下悬崖。
“废物。”
无道子正好掠至悬崖边,将天地风雪卷成一条绸带,柔软的绸带正好套住无雨的身子,手指轻轻一拨,无雨自悬崖而出。
吓慌了神的无雨忙向师叔磕头,道:“多谢师叔救命之恩,师侄永不能忘。”
掉下悬崖的东郭义,听着耳旁呼啸的风,心下五味杂陈,周兄,你死地怨,我也死得怨,可恨小人当道,不能执刀杀尽。
旋即一声狂呼, 周兄,我来陪你了。
风淹没人影,雪依旧在飘,落在苍茫的昆仑山巅,落在周圆圆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她摸了摸小脑袋,头忽地一股胀痛。
捂着头的她,突然想到东郭义,她亲眼看到东郭义把父亲逼上绝路,逼下悬崖。
她嘶出声音来:“东郭义,你为什么杀我的父亲?”
无道子走上去,扶起她,传出一股内力为她修复身体机能,和蔼道:“小姑娘,东郭义刚走,不知他和你父亲的比武结果如何?”
听见他说父亲,周圆圆“哇”地一声哭出。
“小姑娘,你说那东郭义的武功如何,日后和他比武我也有几分胜算。”无道子盯着她道。
“你能打败他?”
“听江湖人说他厉害,我也没斗过,未必就斗不了赢他。”无道子扶须说。
“我要拜你为师!”周圆圆目光里顿时来神。
无道子摆了摆手,道:“无雨,以后这位小姑娘就是你小师妹了,你先带她下去调整一番。”
“是,师傅。”
“谢谢你!”
两人同时应答道。
一道飓风自突袭而来,里面夹杂着无数尖锐冰点,无雨动用内力,以手画出圆形屏障,挡在胸前。
这些尖锐冰点果然不能前进分毫。
无雨正要去追查来人是谁,继而听到周围惨叫声连连,又看见师弟们一个个倒下,体内流出妖绿的鲜血,心中一阵毛骨悚然。
“咔”是屏障碎裂的声音,他激灵一个翻滚,躲过爆射的冰点,手臂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血口,流出妖异的绿色血液。
他大呼:“师傅,冰点有毒,是妖毒。”
这时,一道声音似是自西向东,又似是自东向西传来,好像这个人短时间内跨越了两个地方。
“骗小姑娘的无鞘剑法,亏得你是名门正派。”
无道子心中一凛,夺身而出,抢在周圆圆身后,一手劈在她脑后,周圆圆闷哼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师傅……”无雨痛苦地哀嚎,随无道子前来的十几名弟子,除无雨外皆躺在地上,断了呼吸,鲜血长流,可见妖毒之恐怖。
无道子没有理他,眼神里迸发出锋利精光,道:“不知来者是妖族里的那尊王?”
那人踏风雪而来,散去风雪,只见一只鸾凤盘旋飞舞,直上天际,强烈的威压震地人心里颤抖。
无道子大惊,妖族有五尊妖王,这人竟是妖族排名第五的妖王,凤梧。
妖族五尊王几乎从不出现,若是出现,则昭示着人族无尽的灾难,因为,妖族有个伟大的目标,要将人族屠尽。
无道子抑制住心中的惊骇,他恭敬道:“只要前辈放我等离开,我等对天发誓,为前辈信守秘密。”
“我没说不让你们走,但前提是留下无鞘剑法与灵山经。”凤梧兰花指轻轻一弹,腼腆的声音里蕴含着不可违背的威严。
这凤梧是个女妖!
无道子眉头一拧,随即赔笑道:“前辈,灵山经被周无锋去,现在他人已跳崖身亡,所以,你说的两样东西,我都没有啊!”
“那就换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凤梧音如雷:“你的命和这小姑娘的命。”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凤梧,你欺人太甚,难道你就不怕我灵山道观 的报复?”无道子急了。
“我敢来这里,就不怕死。”
凤梧一个疏忽,发现无道子不见了,脚生鸾凤,手中妖力汇聚,正欲将此地掀个天翻地覆。
一道黑影砸来,是周圆圆的身体。
凤梧挥出一道妖力,轰向周圆圆的脑袋,猛地想起大哥龙三的交代:“此去,你务必生擒周圆圆,有她,我们就有灵山经,有灵山经,我们就可以占领中原,驱逐人族,一统天下。”
身形一番,右手一个弧形光挥去,砸在原来的攻击上,救下小姑娘一条性命,她顺利接住周圆圆。
就在此时,一枚半黑半白的黯淡的珠子自周圆圆背后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凤梧的身上。
凤梧不以为然,以妖力强推珠子,脸色刷地一下大变,这珠子居然能吸住他的妖力。
原本黯淡的珠子,竟在此刻熠熠闪光,耀眼夺目。
这枚珠子死死粘着凤梧,夺她妖力,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似是要将她榨干为止。
无道子刚才不知躲到何处,现下闲庭信步般站出,道:“混元珠的滋味,好受吧?”
凤梧惊呼:“灵山道观,镇观之宝混元珠,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混元珠,为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时遗留之物,可吸收天地一切能量,化为己用,一旦被它黏住,除非能量耗尽,否则休想摆脱。
无道子笑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借你这混元珠,为你收尸。”
凤梧仰天大笑,面部表情极度扭曲 ,大声咆哮道:“你以为你真 能杀我?我龙三大哥就在后面,只要他一到,就是你的末日。”
无道子不惊反喜,笑道:“我就在这里等他。”
凤梧体内的妖力被混元珠吞噬着,体内机能不断流逝,她心中隐隐忧虑,一刻钟,三刻钟……一个时辰,始终不见大哥的影子,她开始变得焦虑。
无道子也是站不住了,道:“既然你龙三大哥不来,我就不客气了。”
凤梧体内妖力几致耗尽,此刻正是杀她的好时机。
他向前直冲,磅礴的内力自无道子体内暴溢而出,天地间风雪似乎已他为中心,形成旋风环绕在他周围,发出嗖嗖声响。
凤梧尚未触到旋风,就已被周围的余威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寒雪中。
旋风渐大,强压逼近。
凤梧自知在劫难逃,却疑惑大哥为何迟迟不来?难道他已遭到人族袭击了吗?这人族当真是可恶至极。
忽地,一个妖异绿珠子滚在地上,凤梧瞪大了眼睛。
妖异绿珠被风雪摧毁,形成一片缓缓升起的绿雾,绿雾又神奇般的化为字迹:
昆仑山巅,除妖!
凤梧心下犹如波涛雷滚,这不是龙三大哥的字迹吗?难道说……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见无道子已经逼近,耳旁再次传来他的声音:“给你知道也无妨,现在你就带着秘密去死吧。”
凤梧又惊又怒,奈何身陷绝境,已没有任何办法脱身。
她望着胸前的混元珠,眼神黯淡。
就在这时,她似乎悟通什么,嘴角划过一道笑容。
她咬开手指,将一滴妖血挤在混元珠上,又将一滴妖血挤在周圆圆的身上,一滴不够,又多滴了几滴,这才满意笑了笑,也就是这时,无道子的旋风无情的淹没了她,将她碾成碎屑,化为风雪。
碾不碎的是也唯有天地间寂寞的风雪。
无道子停身驻足,以手去夺混元珠,混元珠却掠向周圆圆,他身形冲去抢过混元珠,珠子在他手中挣扎片刻,再也不动。
周圆圆睡得安静,梦里似乎梦到了妈妈。
无道子大声一喝:“无雨,带着小师妹,回道观。”
三人下了昆仑山,去那灵山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