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青春的爱恋

我是个不太健忘的人,过去的事情总是不能让它过去,结识过的人,也总会长久的留在记忆里。那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那些想起来永远也不会再见的人,总会在我无关紧要的日子想起。

1998年,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撞进了东莞市长安镇一家叫做创维达的五金电子厂。这家厂子主要生产散热片,电脑机箱外壳。我的里面开冲床,整天哐当哐当,虽然戴着耳塞,耳边也整天还是像响着炸雷。

工作单调枯燥,毫无趣味可言。所幸,我结识了一帮朋友,也终于可以将一些无聊的日子,过得有些许的光彩。因为有了他们,在以后无关紧要的日子,我也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念想。

这其中,与我交集最多的是一个叫做张文彩的江西老表。他是波阳人,与我同一天进厂,同是高中毕业,口才颇佳,善交际,算是与我最莫逆。

记得刚进厂时,我们都分在L3线上。这小子运气好,分在包装台上,与一帮女孩子在一起,干着娘们儿的活计。他整天嘻嘻哈哈,在杨花和柳花之间穿梭,拈花带粉,好不得意。

可没过多久,他的话语就少了,眼中藏起了心事。

这一切都缘于包装助理湖南妹杨秋香。此女温柔,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经过我们细细的观察加上合理的想象,她婚后肯定是一位称职的贤妻良母,谁娶了她,谁至少可以少在外面流浪15年。

张文彩在包装台上的话语少了,可一下了班,就像生了小鸡的老母鸡,聒噪得让人心烦。可说来说去就是,秋香的字写得漂亮,简直在中国500年的女人中难见。人长得让人看一眼晚上就会做美梦,不做梦的,雄性激素肯定不够。脾气温婉可人,就像一块豆腐,柔得直滴水。

凭直觉,我知道这小子犯病了,应该还病得不轻。

初来的几天,一下班,我就跟他乱开玩笑,打诨,夸他长得如何英俊潇洒,倜傥风流。他也很受用,边抚着平头,边将头点得像鸡啄米。我顺势就问,他有几个妹子,想必也有好的基因,必定个个漂亮。而黄某生而爱美,可不可以做个江西姑爷。

每每这时,他从不恼,毫不在意的与我大声的谈笑。说家中的小妹刚19,以我的德性,保证一见了,就爱死了。还说他会写信叫小妹一定寄张照片过来,让我先过过眼瘾,作作干梦。

可现在,他除了说秋香,对其他的话题都兴味索然,搞不好就蒙头大睡,扔下半边屁股在冷风中吹。

有时,我会故意逗他。说秋香今天给我递了个眼色,如秋水般含情。拿产品的时候,我握住她的手足足有三分钟,她也不抽,感觉到她的体温有36.9。甚至还在晚饭后,我看到秋香与一个男孩,肩并肩遛马路,头碰着头。

每当这时,分明鼾声已起的张文彩,犹如睡狮猛醒,将被子一蹬,一跃而起,“秋香是我的,她的脚,她的手,她的头,都是我的。谁也不许玷污她,否则,兄弟如手足,说断就断。”并握紧双拳,青筋暴突,一副拼命的样子。

我假装咝咝的倒吸一口凉气,张开小身板,弓出马步,“来,来,来,咱俩大过300招。301招,我保证赢你,秋香就从湖南到湖北了。”

江西人就是小样,张文彩很快就软了下来,“咱兄弟,不伤和气。我妹儿的照片过几天就寄过来了,19岁呢。秋是要做你嫂子的,咱都是读书人,可别乱了分寸。君子爱美,当不能从兄弟间夺之。”然后,他又不无得意地说,“跟秋香一起的那个男孩子,是他哥哥,在红鹰厂当保安。这个我早搞清楚了,无需你操心。”

看来,他真还是做了一番准备,费了一番心血。人,一旦坠入情网,往往越陷越深。我只能拱手作揖,表示佩服。

一天下班,张文彩很高兴的摇着我的肩膀说,“兄弟,给力呀。你今天叫我唐伯虎时,我看到秋香偷偷笑了。脸红的好动人,就像那天傍晚,我请你吃麻辣烫时,我们在草坪上看的那朵云彩。真好,整个上午,秋香瞟向我的目光比昨天一整天都多。拿我的产品时,手真的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长一些,好像真的是36度9耶。兄弟,继续给我添薪加火,会有你的好处。”

我掰开他那肉乎乎的双手,避开他粗重的呼吸,很仗义地说,“当然。你的事儿还不是我的事儿呀。”

张文彩很快打断我的话,“兄弟,莫怪我不客气,有些字眼我必须抠了。共产可以,不可共妻。秋香是我的,就不能是你的了。别想歪心事了,成全了张哥,我妹子多的是。堂妹表妹干妹,18岁,19岁,25岁,任你挑。”

呵呵,这小子还够大方的。

“记着,明天继续叫我唐白虎,但不可太放肆。出粮之后,投影,溜冰,撸串,你说了算。”张文彩又将热乎乎的嘴凑上来。

此后的一段日子,张文彩又快乐得整天像喝了蜜,总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好像他们的爱情每天都在前进,每天都在成长,都已经开出鲜艳的花了,只怪我的眼太拙,居然老是无法看清。

张文彩一直是高兴的,可有时,他的高兴也许只是属于他自己。大概一个月后,秋香突然回家了。张文彩急得六神无主,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打听。最终听说,秋香辞工回家教书了。

那一瞬间,这可怜的江西佬,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他整天无精打采,如同被人卸了筋骨,面色阴沉,似乎谁上辈子欠他什么,这辈子老拖着,也不打算下辈子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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