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笔记:王阳明《传习录》(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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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洪录【6】

【原文】

先生曰:“仙家说到虚,圣人岂能虚上加得一毫实?佛氏说到无,圣人岂能无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说虚从养生上来,佛氏说无从出离生死苦海上来,却于本体上加却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虚无的本色了,便于本体有障碍。圣人只是还他良知的本色,更不着些子意在。良知之虚便是天之太虚①,良知之无便是太虚之无形。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虚无形中发用流行,未尝作得天的障碍。圣人只得顺其良知之发用,天地万物俱在我良知的发用流行中,何尝又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碍?”

[注释]

①太虚:指宇宙万物最原始的实体。参见张载《正蒙·太和》:“太虚无形,气之本体。”

[译文]

先生说:“道家讲虚,圣人岂能在虚上再添加一丝一毫的实?佛家说无,圣人岂能在无上再添加一丝一毫的有?然而,道家讲虚是从养生上来说的,佛家说无是从脱离生死苦海上来说的。他们在本体上又添加这层意思,就不是虚无的本色了,对于心的本体有障碍。圣人所做的不过就是还良知的本色,更不会添加其他的意思。良知之虚就是天之太虚,良知之无就是太虚之无形。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是具有具体形状样貌的事物,都是在太虚无形之中生发成长,谁又会成为天的障碍呢?圣人仅是顺应良知的作用,天地万物皆在我良知的范围内运动。哪里又会有什么物事于良知之外成为障碍呢?”

[解读]

这里王阳明首先是细究道家、佛家、儒家对于“虚”和“无”的理解,以突出儒家对“虚”和“无”理解的大中至正,不偏不倚。

王阳明经常讲,儒释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三家学说很多地方说的话大部分相同,但逻辑确实是完全不一样。

比如佛学的宗旨是“度一切苦厄”,以儒家的观念来说,夭寿不二,死亡恐惧都突破了,本来就没什么苦。以王阳明的致良知之说来讲,良知就是虚无的本体,率性而为,洒脱自在,养生还是出离生死苦海,这些问题都不存在。

这段更值得我们重视的是:王阳明彻底疏通了“心(良知)”与“物(万物)”的关系。

其中用“日月风雷、山川民物”是对世间万物的统称,先指出存在之物“未尝作得天的障碍”,换做另一句哲学上的话来讲就是“存在即是合理”,从这里引出“圣人只是顺其良知之用”,换为我们熟悉的表达方式,就是“要按照客观规律办事”,这似乎又跳跃到了唯物主义哲学的视角,但是大家请注意,我们再说这句话时,是在要求谁去按照客观规律办事?是要求河边的石头吗?当然不是,是要求人按照客观规律办事,那么人依靠什么判断是否在按照客观规律办事呢?答案自然是良知。

客观规律是一种本然之理,就像珠峰一样,无论你去攀登,还是不去攀登,它都会一直在那里,所以,世上一切的客观规律,唯有通过致良知的方式才能让本然之理为我所用,人类一切实践活动的着力点也都脱离不了这层意思。所以,“良知”是贯通“心”与“物(此物指外物)”的桥梁,而“致良知”就是通过这个桥梁将“心”和“物”连接为一体,使得万物皆不出“我良知的发用流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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