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初见老王，戴着厚厚的眼镜，国字脸，龅牙，白色的牙齿和黑色的烟垢交织，两眉中间很深的川字，五十多岁，满脸世故。中西医结合专业，中医，西医都行，内科儿科都会，针灸推拿拔罐理疗是特长。在这个三百多平方的门诊部，他是全才。

  最近流感流行，他打喷嚏流鼻涕咳嗽发烧，看他手里夹着烟，眯着眼轻吐烟圈，我忍不住说了句：“少抽点烟”。

“已经抽的很少了，太着急了，病人少，又没钱，上班时间又长”他说。我们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我晚上六点下班，他十点下班。

“你在这里上班多久了？以前病人多吗？你家住在这附近吗？”没有病人，我抱着水杯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随便问几句，打发时间，最近一段时间我因感情问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周围的人和事于我来说都是影子一样的存在，问过的话也许已经问过了，也许没问。他深吸一口烟，缓缓的说……

  从开业就在这门诊部上班，开始说好六点下班，后来增加到十点，开始说一万块钱的工资，最后只给八千，开始说好一天两餐补助，最后只给一餐，说好一个月修八天，最后一个月只给修四天，家在宿州，离这里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四天也就代表着一个月只能回家一趟，儿子上高三，女儿上小学，老婆不上班，父母亲都七八十岁了，岳父脑梗后遗症长年住院，岳母双目失明，老婆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双方父母，我只管挣钱，可钱没挣到，还吃了不少苦，七八月份，因为连续长时间上班，熬夜，看手机，导致眼睛晶体脱落，住院手术换晶体，由于医生手误，韧带撕裂，使得晶体没过多久第二次脱落，选择去北京再次手术。两次手术都是我一个人，即使没有家人陪，两次手术的花费，几乎是一年的工资。“活的连狗都不如”这句话带着狠劲和无奈，他说你算算，八千块钱，我每个月吃饭就要花去两千块钱，还要省着吃，几乎都吃素，很少吃肉，水果一次都没买过，加上抽烟，一个月剩下五六千块钱就不错了。每顿都在外面吃，胃都吃坏了。外面饭店里的油几乎都是地沟油，明年我怎么都不会再来了。我在这里呆了两年多，老板没一个说话算数的，说过的话不承认，这里人素质就是差。

我讪讪的听着他说，突然想到他孩子上高三，就问他多大，他说76年，天哪，比我还小一岁，我竟然看着他有五十多岁，是我眼神不好，还是他长的有点着急？他说这么多年在外面东奔西跑，去过很多地方，也没挣到什么钱，勉强糊口。四十多岁还要到处找工作……他说这话声音有些哽咽。

“你已经很不错了，儿女双全，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不是挺好的吗？你看今天来的那个白血病的女人，才三十多岁，不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吗？她妈生病问她要钱，老公还不想管她，两个孩子她要带着，还要想尽办法挣钱看病，她说她不怕死，她怕她死了，两个孩子就废了。和她比我们不都是幸运的吗？”我劝解着。

  “唉！每个人活的都不容易。”他叹息着，厚厚的眼镜下面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