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拾味

我本来想去超市买个包，装早餐。途经蔬果区随意看了一眼，一下子看到它：松茸。

它又粗又短，菌盖红褐色，菌柄底部还粘着从松林带来的细沙，如同沾上了一层细细的可可粉，新鲜、可爱。

结果，包没买，买了松茸。作为最早的客人，我发现货架上仅有三盒，不赶紧下手，说不定一转眼就没了。

松茸在我这里，呼应这两样：昆明和汪曾祺。

和别人聊天，我说喜欢几个老头，她们都笑着问是谁。我说第一人他有过一张照片，肚皮朝上蜷在地上，收拢四肢，犹如一只被翻过来的乌龟，这个我一想到就会笑的老头叫黄永玉。还有一个既会写诗又会画画，这个年轻时长得很好看，老了还很好看的人叫木心。还有一个就是汪曾祺。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汪老头的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他用寻常的小萝卜做出一碗美味，成功地招待了聂华苓；还因为追星而追到了西南联大，成功地做了偶像沈从文的学生；当然我脑子留存的还有他笔下各种各样的虫子、各种各样的花草以及昆明各种各样的菌子。

因为这个原因，云南菜云海肴在银泰一开张，我就跑去吃。想把读来的感觉，化为舌尖上的真实味觉。还有一次我请客，约在一个私房菜馆，这一家食材精美，且每天只做两桌菜。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它家有空运来的新鲜的牛肝菌。等到上桌，我给大家一介绍，那一晚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哇，牛肝菌，汪曾祺哦！

看，我们都是从这老头的文字里初识了这些菌子。所以我现在不仅知道蘑菇有平菇、香菇、蟹味菇，还有牛肝菌、松茸、鸡枞、干巴菌和鸡油菌。

几年前在一个公号里，看见一个年轻人写自己在云南吃“黑牛肝菌”中毒的感受，笑到肚子疼。他说那是他人生中魔幻的一天，中毒后的他，整张脸是肿的，眼前看到了一万匹草泥马，许多个会跳舞的小人，上吐下泻，眼珠子都快吐出来了。

云南每年菌子一出来，人们就倾城而动去挖。还有许多外地人，跑得鞋都掉了。菌子品种太多，有一些是有毒的。人们不惜以身试毒，也要尝一口它的鲜美。据说各家医院每到此时总会患者盈门，医生看到挺直在床上绿着脸的食客，一边手法娴熟从容镇定地救治，一边鄙夷地说：外地人！

话说，没中过毒的人，不配说自己是个食菌人。

有人问我，你微信名为啥叫“人间草木”。为啥？我开通微信时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一本书上，书名就是这四个字，我懒，就顺手拿来了。又一次有位专家问我：你叫人间草木，是不是因为……我抢答：因为沈从文！

瞧瞧我这迷糊犯得！莫不是也中了毒，师生不分了！我为自己犯的错误，傻愣愣地待在原地，魔怔了好一会儿，罪过！真对不起汪老头。还好意思心心念念地说喜欢人家……

我把自己智商的下降，记忆力的衰退，归结为我的疲惫生活。有时候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让人崩溃，所以我常常神思恍惚，两腿绵软。因比这种弄错常识的错误，在我这里并非孤例。比如昨天我5点多起床去单位开会，到了一看，偌大的会议室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心知不妙，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搞错了日期！我痛心疾首，搏髀而呼：天哪，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将自己从床上竖起来！更让我难过的是，前一晚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在凌晨一点左右将自己送入睡眠中。呜呜！

所以我决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于是我想去银泰买个包，装我想象中的早餐。结果包没买成，我乐颠颠地举着几个松茸回来了，当你们看到这些话时，我已经把它做成了菜，吃个精光，口感：嫩、滑、爽、脆！（成品如图所示）这种菌子无法人工栽培，生长需要三个因素，松林、香花、沙壤土，缺一不可。据说日本人视其为珍品。采摘后，为了保证它的新鲜，就地取材，用松枝燃火烤食，香气浓郁。他们坐在松下，一边啖用着人间珍品，一边赏自然美色。想一想都让人神往！

事情就这样的神奇，黄昏时分，我坐在阳台上对着我的月季花蕾发呆，朋友发来短信：亲，咱们一起去云南吧！